祖母心疼啊
“好姑娘,快起来。”
此时,好象什么言语都无法出口,心口闷闷的,鼻头酸涩令人难以喘息,夏瑞珠努力弯起嘴角朝她笑了下,“老夫人您别担心,我会好好过的。”
周老夫人握住她双手,紧紧的,仿佛使出了全身力气,最后终于笑了一下,“还叫老夫人,叫祖母。”
“祖母,你别难过。”
夏瑞珠的眼泪滑了下来,挣出一手,轻轻帮老夫人拭了泪,再绽放一个大大笑容,“祖母,那我回了。”
“待后年,我会早早派人过来接你的。”
夏瑞珠点头,松开周老夫人的手,转身迎上跟下车来的红豆、梅姨娘和阿长,相扶着往夏老夫人马车走去。
周仕朴往前急走两步,追上,伸出手就要拉住她。他的手刚刚抬起,夏瑞珠转头,随后停步。
她转回身,看了他一会,然后朝他行一礼,轻声道:“仕朴,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的眸子浸着泪意,就象蒙了层雾气的大湖,神秘朦胧,似乎笼着所有的茫然、悲伤,又似乎蕴含了巨大的力量、决心。
他的手僵住了,他的脚僵住了,全身关节仿佛在刹那间被粗麻绳捆住了。他眼尾的那抹红终于漫过整个眼眶,慢慢渗出了一滴泪。
夏瑞珠的脚正要踏上夏老夫人马车,周老夫人却快走几步,高声道:“等等。”
夏瑞珠停下,望过去。
周老夫人转头对上新桃,郑而重之吩咐道:“新桃,你带着那辆马车留下,伺候蕊珠姑娘。”
新桃一怔,随后重重点头。
“好新桃,难为你了。”周老夫人伸手摸摸她脑袋,眼中又已蓄了泪。
新桃给周老夫人磕了三个头。
夏瑞珠又坐回了那辆马车,由新桃驾着的周府马车,透过隙开的车窗,看着周府队伍穿过阔大门洞,离开了盛京城。
那个坐在马上的白发少年不时地回过头来,直到驶出很远,扬起的雪尘遮蔽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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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老婆子真是昏头了,对着自家亲孙女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一个外人、乡下来的野丫头好成这样,就象灌了迷魂汤,又是送丫头又是送马车的!呸,我们周家还有多少银子够这样糟践的!”
贾姨娘狠狠啐了一口,骂道。
“仕朴那家伙啥时候订的婚事,我怎么不知道?况且是跟夏府结亲,难道夏府赔了银两给我们,不然祖母为何急急要走!”周仕杰说着舔了下唇,眯起眼用手搓着下巴,“那丫头倒是极品,虽说帕子遮着脸,可那唇似樱果、腰若杨柳,再长几年,怕不是二八佳人体似酥……”
贾姨娘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你妹还在这里呢,胡沁什么!”
“娘,姨娘,你瞧见新桃塞了张银票给那城门把总了吗,那得多少银子?”周鸾闷闷不乐,“离了盛京城,去那什么几百里开外的济南府,也不知那地儿多穷多破,姨娘,这以后的日子我们可咋过呀!我可不想在那穷破地方找夫婿!”
“要不我们回去吧,周府那般大的宅子,够我们三人住的了,宅里那些东西,随便卖上一两个物件也够我们过活了!况且,我国子监的学业还没念完呢……”
周仕杰说到此,心中已是意动,忽然觉得回去是最好的,再没有父亲管束、也不用被祖母训戒,他想干嘛就干嘛,想到此,他一矮身钻出车厢,抢过赶车仆人的马鞭,一抖缰绳别过车头就跑。
“唉,周仕杰,你干嘛?”
跑在老夫人车旁的周仕朴忙夹马腹,追赶上去,突得,轰隆一声,雷霆震响,马儿被吓得前蹄跃起,高声嘶鸣。
周仕朴身体被摔后仰,紧握马缰才没甩下马去。
轰隆,轰隆……
又是连续几道雷霆怒发,再瞧天空,冬日暖阳,云彩鎏金般泛着金红色,整个京都上空一片晴朗,只西山方向升腾起一道粗大烟柱,浓烟滚滚而上。
马儿受惊,赶车仆人紧握缰绳,才稳住各自马车,只被周仕杰抢去的那辆,正值狂奔,车轮辗上个土疙瘩,重重颠簸,马屁股一个歪斜,直把蹲在车辕上的他抖了下来,摔了个四脚朝天。
贾姨娘忙让仆人拉停马车,扑下来抱住儿子,心疼叫唤。
老夫人的马车慢慢行驶过来,车门打开,她望向西山方向,眼中带着阅尽世事后的苍茫,“京城要起战事了。”
周仕朴下意识拨转马头,驱着马儿贴近老夫人。
“我们走吧,随他们走不走。”老夫人收回目光,望一眼地上万分狼狈的周仕杰,道,“我们周府宅子啊,早被周原那厮收走了……你们回去也是露宿街头……”
周府车队又缓缓行驶起来,不久,后头一辆马车恍如被狗撵般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