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巷
娉娉袅袅青州,天下半处繁华。
“小婳,快过来吃饭。”身着罗裙的美妇人如是说。
来人自拱门中走出,挽着一个极其华丽的流苏髻,呼唤着亲爱的女儿。
“来了,来了。”一个穿着藕荷色衣服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了出来。
看模样,应是豆蔻年华。
“阿娘,吃完饭带我出去玩好不好呀!”
“娘亲现在要陪你爹爹去布庄谈笔生意,让杨妈妈陪你去好不好啊,等晚上你回来了,爹和娘一块陪你过生辰,暂时先吃中饭好不好?”江南的美人就连声音都是轻柔的。
“噢,好吧。”凌婳顺手把自己掉在桌上的的一滴饭粒子扔进了嘴里。
她走在她曾经走过无数次,但未来不会再经行的青石巷,憧憬着接下来的旅程。
天边刚下过雨,道路两边铺满了青苔,很滑,很湿。
“啊!”
凌婳不小心摔了一跤,杨妈妈赶忙把她扶了起来:“小姐,您慢点儿走。”
“知道了。”凌婳站起来,纵使挂着满身的泥痕,也丝毫不在意,她继续向前跑。
刚下过雨,街市上还很冷清,不过人们要赚钱的心总是热烈得无法抵挡。
几个卖油纸伞的店主早已数着钱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三三两两地几个卖小吃的店也已经开了。
不单单是在早市和夜市上,小吃这种东西,无论哪个时间段都有人买。
“银丝面哦,香喷喷的银丝面。”
“粉蒸肉,鲜美软烂,肥而不腻,快来买哟。”
“糖葫芦,我要吃糖葫芦!”千种美食里凌婳独独选择了糖葫芦。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她没尝过。
杨妈妈打掉她的手,把她抱到一边,不遗余力地打压凌婳的稚童之心,她轻声地说,准恐相熟识的街坊听到耳朵里:“小姐,这种路边的摊子不干净,沾了灰,咱们家里有各种各样的糕点,什么荷花酥,枣泥酥,豌豆黄,想吃什么没有,咱们回家吃啊。”
夫人确实给了杨妈妈一笔钱要她陪凌婳玩,只是这笔钱凌婳少花一点,她就能多得一点儿。
小姐,您别怪我,你家里富商巨贾,糖葫芦这种东西,您以后有的是机会吃。您纵然是个女孩,可是您家里有钱,先生请到家里,您能识字。如今这个世道,男娃都没有活路,别说我的二丫了,我的二丫没学上,别说您家里的酥了,就连糖葫芦她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吃上。
再过两年,她就要嫁人了,妈妈得给她攒些嫁妆,免得她以后在婆家受人欺负。
小姐……您别怪我。
凌婳撇撇嘴,很不高兴:平常这个妈妈就管东管西,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还要管我,想得美。
不让我吃这个,如果我跟你说我要吃碗面,你恐怕又要找借口说我刚刚吃完饭现在不能吃。
容易长胖。
真是蹩脚的借口,我长不长胖关你什么事,我爱长胖就长胖,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长得胖怎么了,长得胖就是错?
小凌婳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还是有些馋。
“妈妈,我想要那个竹蜻蜓。”
杨妈妈看了一眼,这下总算没有理由挑剔,东西是要少买,但不能不买,如果不买,这小妮子回去跟她爹娘一说,她这个活儿就没有了。
也罢,一文钱而已,买就买了吧。
“小姐,给。”杨妈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凌婳不见了。
竹蜻蜓的竹柄和翅膀分离开来,像是一种预兆。
蜻蜓一旦折翅,就再也飞不起来了。
凌婳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她面上一派天真无邪,两眼放光地看着四周鳞次栉比的店铺,像是第一次出门似的。
当然,她平日出门确实少,除却各种大节外也就是上巳和乞巧了。
初七及下九,嬉戏莫相忘。
今儿个乞巧,也是凌婳的生日,凑巧赶上了女儿节可不要出来好好玩玩嘛。
有一张狐脸的面具滚到凌婳脚边,她向来源处望去,望见了许多故人。
——是戏班子,红脸的是关公,白脸的是曹操,可不是许久未见的故人么。
放面具的樟木箱不慎跌落,滚出了许多面具。
戏班子的主人闻声赶来,拿着鞭子抽了那下人一顿,口中振振有词:“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这么不小心!萧府的老爷子六十大寿,误了良辰吉时你如何担待得起?赶紧的,把东西收拾好,否则扣你工钱!”
下人唯唯诺诺,连连应是。
十三四岁,与我一样的年纪。
不过是不小心跘了一跤,至于如此待他吗?
凌婳动了恻隐之心,攥紧拳头,瞪了戏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