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雨落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凌婳手中弹拨着五弦琵琶,口中吟唱着这曲《玉树□□花》。
“姑娘的歌喉真是愈发美妙了,明天的花魁之争定能夺得魁首。”侍女借春将茶沏好,递给凌婳,让她润润喉咙。
凌婳抿了一口:“美妙什么?这《玉树□□花》乃是亡国之曲,我弹它不过是希望老百姓不要再受亡国之苦罢了。”
“亡国?我们不是过得好好的吗?”借春疑惑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名叫借春吗?”凌婳不答反问。
“为什么?”
“我想借一点春天的生机给这里,让它活过来。”
“哇,姑娘说话真好听,我就不会四个字四个字地说话。”
“又不是所有人都需要这样说话,你不爱说,愿意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小傻瓜也就是了。”
凌婳不自觉地的上手点了点她的鼻子,没有别的意思,鼻子被摁下去,脖子向后仰,这个角度的借春很像是一只小猪,很可爱。
没有骂人的意思,但凡能被列入十二生肖的动物,身上不免都带着吉祥的寓意。
猪就象征着财富和福运。
希望这个姑娘日后鸿运当头,千万别像她——命薄。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樊川居士当年作此诗的时候有没有可怜过他文中的商女呢?哪怕一点,一点点有吗?
他当年本是指桑骂槐,借□□花之曲讽刺权贵,就像乐天居士的“汉皇重色思倾国”,重色倾国的是汉皇吗?不,是唐明皇。
又如达夫的“将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他是在骂那些看歌舞的将军。
可怜指桑骂槐,桑树叶子却被虫子一点一点蚕食,失去了所有。
弱者,没有活路。
槐树美美变成了蝴蝶,继续受人拥戴。
到底是哪些读书人在这么认为?
哦,对,他们读过书,他们是真的听不懂人话吗?
古往今来,权贵从来都不可说。
哪怕是犯了错,也有一群仰人鼻息的奴才补救,盼望着他们好,然后继续仰人鼻息。
可是皇帝就该有个当皇帝的样子,将军就该有个当将军的样子!
凌婳的视线停留在她身边的五弦琵琶上,五弦琵琶的制作技艺早在前朝便已失传了,如今市面上流行的都是四弦琵琶。
而这把名唤青衫的琵琶是当朝太子——孛尔只斤·呼斯乐都楞赠予她的。
真是可笑,太子不好好当他的太子,玩忽职守,流连青楼,像什么样子!
“姑娘,太子殿下好像还挺喜欢你的,你又何苦留在这里受苦呢?”借春很不理解。
“他喜欢我?喜欢我什么?美色吗?他今日能因美色喜欢我,明日便能因为美色喜欢别人,我一点也不想被人养在深宫不见天日——谁?”凌婳的耳朵动了动,快速起身开门去看,结果只发现一截黑色的衣角和被捅了一个窟窿的窗户纸。
“有人监视我,”凌婳的大脑飞速运转,“我有什么好监视的呢?难道是因为太子?”她被这个猜测吓到,一时脱力,跌在了椅子上。
薛无咎的身影尤如鬼魅,快得几乎看不见人影,他从青楼女与恩客身边匆匆而过,只让人感觉到一阵风。
萧错见他出来,把面往他面前一推:“还热着呢,快吃吧,关公温酒斩华雄,你倒好……温面探青楼。你探出什么了?”
薛无咎万事皆求无错:“斩了华雄的是孙坚!”
萧错:“……”
薛无咎世居江表鱼米之乡,魏蜀吴三足鼎立之时,祖上曾受吴国恩惠,对孙策和周瑜崇拜异常,爱屋及乌,他听不得任何一个人歪曲事实。
萧错明智道:“好,好,好,我错了,你探出什么来了,你倒是说啊。”
薛无咎慢条斯理地吸溜了一口卤肉面:“太子的确与青楼一个叫欢酒的歌妓交情匪浅,明晚是他们这里的花魁竞选,太子可能会来。”
“好,那就明晚动手。”
“就我们两个人?”薛无咎还是有些不确定。
“你一个人还不够?”萧错反问。
薛无咎一拍桌子:“好!我就是喜欢你这股轻狂劲儿,旁人说都没这味儿!”
“你小点儿声,密谋还能大声呢?”萧错与他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段衡喝了一口来之不易的水,汗流浃背,咸味的汗水流过血痕,叫他哆嗦了一下,脊柱旁边一个红褐色的胎记被打得皮开肉绽,冒着血珠。
大运河度津口的货船一艘一艘地开进来,监工一鞭一鞭地抽,劳工一滴血一滴血地流,一条命一条命地没。
货船上满载着丝绸,土布,粮食,茶酒,鸡蛋,以及时令蔬菜,男人们负责食,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