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锦(上)
武从梦已下台,正被一众女弟子围着,也不乏男弟子凑上去溜须拍马,那些女弟子无不夸赞夸她的穿着和配饰,武从梦口中谦虚,神情却透着压不住的得意。
楚绯走近前去,正见她摸着额间的坠子,笑着说道:“……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我娘给我的,我便就带了。”
楚绯便强制自己缓了缓情绪,凑上前去,抱拳道:“武姑娘方才真是好身法。”
武从梦闻声,抬眼见是她,脸上笑意骤然消退:“你来做什么?”
楚绯的目光慢慢上移,停在她的额间,注视着那枚刺目的眉心坠。
那是一根由金银丝线编制而成的发饰,居中一枚剔透至极的坠子,明明无色却又好似反射了世间万物的色泽,又仿佛蕴含着一汪清泉,似乎在那坠中漾着,承载着说不明的过往。
这枚眉心坠,原是放在楚绯贴身小衣的暗兜里的,是每每她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时候,便会拿出来看一看的念想,也是她母亲留在这世间唯一的念想。
当楚绯拒绝透露无岐八卷的真诀被武天诚囚禁折磨时,有一次疼晕过去,待苏醒便发现这眉心坠不见了,她询问过武天诚和邱代云,只说任由他们折磨,但把东西还给她,他们矢口否认,只说从未见过。
而如今,这坠子偏偏带在武从梦的额间。
被楚绯视若珍宝的宝贝,却成了武从梦口中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楚绯真的觉得,自己或许就是那楚风泰的女儿,她的身体里就是流动着恶贯满盈的血,否则她为什么也会有种杀人的冲动?
武从梦见楚绯神色不善地盯着她的额间,那眼神就好似要穿透她的身体,看到不知何处的虚无一般,没来由地让她只觉背脊发凉。
她强自挺了挺后背,带着防备道:“你想要干什么?”
楚绯仍看着那坠子道:“我只是瞧着武姑娘眉心这坠子好看的紧,”她的目光又向下,注视着武从梦的眼睛:“我曾也有一个,与姑娘带的这个坠子,一模一样。”
武从梦便以为楚绯也是羡慕她的首饰,不由挂上轻蔑神情。
她上下打量着楚绯,冷哼道:“你今日打扮了一番,便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说罢,她又与周围几个一向捧着她的女弟子相视嗤笑道:“一个乡野村妇,怎会有这样的东西,怕就是有,那也是偷来的!”
“混账!”只听一声娇斥,却是段瑶,她从楚绯身后站出来,气得小脸鼓鼓的。
她方才便是去找楚绯,但见楚绯却只向别处走去,她便甩开了元星予又跟了过来,哪里想到一过来就听到武从梦这番嘲弄,早已气得炸毛。
楚绯听了武从梦的话,神情亦是冷下来,手指紧紧攥起,她虽然性子也冲动,但是毕竟已重活一世,并不会因为武从梦的言语就陷入太大的情绪波动。
她只是太想将那属于自己的眉心坠拿回来了。
一时间,几个女孩子自然分成两拨阵营,相对而立,气氛已是剑拔弩张。
而另一边,风林宴仍进行得如火如荼,并无人注意这边的情形。
苍梧派的展示结束后,武林中的各路英豪便汇聚在一起,依次上去切磋展示着他们的武艺和身手,气氛极是热烈。
兵刃交接的点点光影混着金石碰撞蜂鸣,宴席上美酒佳肴不断地飘来阵阵香气,而那武艺展示台边聚着的人群更是热血沸腾,为自己所看到的精彩比试欢呼雀跃。
而这一切,在瞬息间,便被一声巨响打破。
随着这声巨响,谷邱堂的紫檀木大门被人从外侧狠狠踹开,门扇竟然生生脱离了门框,犹如两张巨掌向下压来,然后轰然倒塌,飞尘四起。
所有人都被这等变故惊得忘了手中的动作,竟不知是人祸还是天灾。
尘烟逐渐散去,夜晚的寒风毫不客气地涌入,将书写风林录的巨大绸布吹得摇摇晃晃,绸布顶端中间突然闪过一道刀光,随着布帛破裂的声响,那刀光便如同星光坠落,绸布顿时分成两半,慢慢地向两旁飘散而下。
堂内众人已知是有人硬闯,一时间,兵刃出鞘声不绝于耳,众人皆严阵以待。
只见那绸布向两侧落下后,中间一个劲瘦的身影缓步走来,却是一少年,形单影只,披着月色缓步踏入谷邱堂。
那少年穿着一身暗绯色窄口衣,腰间系着黑色腰带,衬的猿臂蜂腰,谷邱堂内的烛火一寸寸照亮那少年的面容,他瞧着不大,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却生得俊美绝伦,眉心之间有一铜钱大小血红印记,如同一簇小小火焰,他的五官深邃有异域之感,更奇异的是一对眸子有异色,似琥珀似翡翠。
他右手持着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刀,刀尖懒散向下拖着,此刻那刀身上涔涔挂着红色液体,正向地面一滴一滴落下,他神情冷冽,目光如冰,扫视这厅堂内众人,直如玉面罗刹。
风林论武虽是新秀比试,但几个大门派的掌门均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