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政使大人是好官!
钱藏青一愣。
“齐秦词手下的兵马司,可能与你的守军抗衡?等钱大人知晓方做准备,一切就都晚了!”
她话音未落,屋檐上的钱藏青猛地站起身来,一脸错愕地盯着天边。
鸣凤殿的方向,爬起的半轮朝日旁,一股浓烟滚滚升起,直将钱藏青的脸色唬得煞白。
他抖抖索索扯下腰间口哨,放到嘴边一嘬,尖锐的哨声瞬间响彻了禁军府衙。
身着盔甲的人陆续从衙内奔出,黑压压的一片开始在衙内集结,然而再黑也黑不过蜀夔的脸。
……早知道就不必抱着能说动钱藏青的心思来此,直接在鸣凤殿等他罢了。
好在提早安排了春澜这一出,否则今天真是要折在钱藏青手上!
蜀夔咬牙切齿地卸下马的缰绳,一旁的钱藏青虽还在怔忡,仍旧尽忠职守地拦住了她。
“蜀大人,宫内纵马乃重罪……”
然而她充耳不闻地上了马,一扬马鞭往鸣凤殿驰去,惟留下沉沉余音——
“钱大人,若还想要你的脑袋,便带着禁军速来!”
甫至辰时,鸣凤殿外异常死寂,兵马司指挥使齐秦词杀至此处,第一回遇到了些许阻力。
新日灼灼,鸣凤殿百步阶上,一抹绯红傲然独立,阶下数千人恍若无物。
一尘不染的耀眼石级上,蜀夔悄然将颤抖的手背到身后。
“此乃圣驾与太后休憩之地,再往前一步,休怪本官不客气了!”
台阶之下,齐秦词偏头对身旁人低语:“三品通政使蜀夔……”
哦?齐秦词在政事上向来愚钝,今日犯此大错,就因此人教唆?
蜀夔不动声色觑向那病秧子,但见他被齐秦词虚虚搀着,面色惨白,垂首低眉模样如弱柳扶风。
她冷冷一笑,横眉相讥:“齐指挥使,陛下将五城兵马司相托于你,你便是如此统辖的?若你今日谋逆成功,要让谁取而代之呢?是你身旁这个病秧子吗!”
她已经让秋银带钱藏青入了殿内,只要多拖半刻,他们便可将陛下带至安全之地,千骑禁军亦能赶到此处!
闻此明讽,齐秦词险些失了理智:“大胆!你竟敢出口污蔑端……”
那病秧子勉力直起身,打断了齐秦词的怒喝。
他抬眸望她,冷容溢出一丝苦笑,颓然目光直落入她眼。
那注视似来自已死的魂魄,在看另一名濒死之人,伴着他苍白的了无生机的残躯,看得蜀夔毛骨悚然。
为官七年,便是御前奏对、冒犯天颜之时,她亦未曾有此般感受!
蜀夔定下心神,睥睨着病秧子,沉声冷笑。
“不过区区宵小,也妄图在本官眼皮底下谋逆!”
她的话似是见了成效,病秧子眼中的死寂骤然掀起波澜。
不可置信的诘问和怒火,未加掩饰尽数落在她身上,仿佛她犯下了什么滔天罪恶一般。
“你个忘恩负义的狗官!”齐秦词再忍不得,长刀铿然出鞘,将将冲上来时却被病秧子拦住了。
病秧子自袖间伸出的手背青筋毕现,他冷然将目光收回,转头对齐秦词说了什么。
尽管他侧着头,蜀夔依然清晰见到,黑色的血缓缓自他唇边涌出。
他勉力抬袖横在唇边,粘稠的、不尽的黑血瞬间染透了那白色锦袍,滴落在明亮的地上,亦敲在蜀夔疑惑的目光里。
齐秦词面上骤然浮现出悲怆之色,抬起手中剑来,越过蜀夔指向鸣凤殿——
“杀!”
所有人一同吼叫起来,人潮伴着震天的杀声一霎朝她逼近!
五十步!
本能险些将蜀夔逼退,然而她念起殿中仍有重病的孙太后、许多无辜的太监宫女,硬是立定在了石级之上。
钱藏青这人,平日天天吹嘘自己的禁军训练精良、集结迅速,她便信他这一回!
三十步!
刀刃上的日光明亮落入她眼,蜀夔想象着刀剑刺来的场景,感觉周身血脉皆凉,僵劲不已。
妄图转移思绪,她将视线移到那病秧子身上,却见他垂睫攥紧了长剑,勉力向前走着。
一步一步,每个脚印皆印下血泥。
十步!
齐秦词已至石级之前,见她没有退让之意,对着鸣凤殿怒喝起来。
“宋修远!你个假皇帝!出来!躲在臣子身后算什么本事!”
殿内无人回应。
风声皆寂。
横亘于叛军与殿门之中,惟余蜀夔一人,并她一袭绯红官袍。
她垂眸深吸,静待下一刻他们冲上来将她碾碎。
不曾想齐秦词回望一眼,只冷声道,“蜀大人,他不愿见你死,请你让开。”
让开?
十六岁那年,她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