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条眉毛
黄昏后,暮色四合。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本就是古老而有理的道理,坐落在青岩山半山腰处却是灯火通明,带点热闹的暗示,却又静谧压抑着,晚风将大门前悬着的白灯笼吹得摇摇晃晃,晃得人心头一紧,忍不住又裹了裹身上衣裳。
陆小凤快马加鞭,一路疾驰,赶到时已是满身风尘。进了门道明身份来意,被礼数周全的老仆安置在客房,只说天色已晚,明日可去堂前。
陆小凤满心焦急,对着满目悲凉,身形佝偻的老人却说不出半个字来。也罢,路上这几日已经足够他接受噩耗,还是休整一番,明日再探究竟吧。
死的是他的老友容郁,同花满楼一样,是少年时便结识的,来往虽并不密切频繁,但一直有着存于心底的默契。
自听闻消息,他从蜀中一路疾驰,几日不曾下马,如今浑身酸痛,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干脆翻身下床,随意走在山庄内。
前来拜访和探问情况的人很多,便是已在晚间,不算宽阔的门前仍旧被马匹轿子摆满。可见这家主人的情分与面子。
豫南容氏在江湖上是比较特别的存在,或许只能称得上半个江湖世家,其声明更多显露在杏林之中。老话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容氏却并不以入宫侍奉为荣,族中子弟少有行走宫闱之中,倒是医馆遍布大江南北,扎根民间,势力不容小觑。
容氏这一代的家主容郁医术超绝,常在江湖上行走,路见不平时救治了不少人,医术高超,偏又没有哪些高人稀奇古怪的脾性和规矩,倒是最君子的医者父母心了,是以不言家族的人脉,只说容省个人,就攒下了不少的人情。
如今,容氏遭逢大厄,不知是何歹人手段狠辣,罔视人命,竟将容氏一门连同主人仆从屠戮殆尽,百年世家一夜之间门户断绝,简直闻所未闻。
陆小凤随意转悠了一圈,又回到房门前,鼻尖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已经闻不见了。廊下眉目俊朗的青年收了往日的笑颜,双目沉沉,隐隐透出几分暗色。
“陆兄?”身侧传来一声带着犹疑的呼唤。
陆小凤转过身,一位身着玄色衣裳,外罩纱衣的男人以扇敲在掌中,行走间颇有节奏。见他回身,笑道:“远远瞧着就像陆兄。”
陆小凤也笑:“金大捕头来的早。”
“不比陆兄情义,恰巧在洛阳出公差,听说这边出了事,当即就过来了。”金九龄对陆小凤的到来不意外,这人虽说向来难请又怕麻烦,却是改不了管闲事的毛病,况且,出事的是容郁,若论朋友情义,整个江湖怕是没有出这人左右的。
陆小凤却苦笑:“大捕头今日到的?”
“昨日来的,多少比陆兄你知晓些许情况。”
这话说的微妙,陆小凤挑眉:“怎么?金总出马,这案子还没有进展?”
金九龄摇摇头:“此间主人好像另有考虑,虽待我以礼,调查方面到底有所顾虑。”
以金九龄的声誉,竟还不能使交托信任,更关键的是:“此间主人?”陆小凤疑问。这是容家祖宅,住的是容氏嫡支,除了遇难的容省一家,谁还能称作主人?
“是容先生的女儿,前一阵子在外巡视产业,前日才赶回来,倒是避过了这场灾祸。”金九龄解释,他语带唏嘘,面上带了几分庆幸,似乎为这位容姑娘心生怜惜。
陆小凤看着他,忽然一笑,叹道:“想金总捕头领六扇门,破案无数,誉满江湖,谁人不识,如今一见,在闺阁女儿眼里,怕是一群鹰犬里挑不出来那个是眼明心亮。”
金九龄一愣,复而一笑,揶揄道:“陆兄所言甚是,总不是哪个都是陆小鸡不是。”
见他笑了,陆小凤心里默叹:与容郁相交多年,自然是知晓他有个独生女儿,却是不曾见过,如今这位容姑娘留下来了,心里多少有些慰藉,朋友还有一丝血脉留下。只是不知晓那位侄女儿作何打算,竟不与六扇门交心,金九龄此人能力非凡,却也最是心高气傲,如此行事,怕是心生芥蒂。
“金老总可见过了容姑娘?是个什么秉性?”天色已晚,陆小凤不好去见这位故人之女,也不知容姑娘的缘由。惊天惨案,对捕头不甚热情,或许知晓些许内情也说不定。
她又或许有不得以的苦衷,畏惧某些人或势力,不敢伸冤,倏然之间家破人亡,女孩子独身在这世间,竟不知是幸或不幸。
不过,不论如何,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明真相,好叫亡者安息。陆小凤抬头看向昏暗的天空,眸光沉沉,这满院的血腥还没散尽呢。
却见金九龄摇摇头,苦笑:“没能见过这位容姑娘,听闻事发之后,容姑娘便迅速赶回,山庄交由旁支叔伯看管理事,自个儿独身往京城去了。”
虽没见过正主儿,但想来不是个简单好欺的,身不再此处,庄上却是井井有条,人员皆不敢擅动。
“往京城去?可是不晓得你的行踪,差过去了?”陆小凤意外。此案极大,地方捕快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