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期
张辉给林昭萍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田维把藏着新货的老窝交代出来了。
她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回复道:“嗯,好,下午我就带队,抄了他们的老窝。”
林昭萍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行动。
藏着新货的老窝是在一个废弃已久的工厂里面,找到藏货点和田维下家的线索后,林昭萍还要带队把这里的每一个房间都侦查一遍。
她踢开一扇被锁住的木门,扑面而来的灰尘让她呛得退后一步。
这个房间阴暗潮湿,唯一的窗户也被木条封住,像是一个牢笼。
房间里的东西不算很多,一张已经落灰的床、一张坑坑洼洼的书桌还有一个布满蛛网的矮脚柜。
这里以前是住过人的。
林昭萍皱着眉头把面前的灰尘挥走,她的目光在整个房间巡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那个矮脚柜上。
她被自己的直觉所牵引,拉开了矮脚柜的第一个抽屉,里面是一些已经过期的药物和受伤所用的绷带。
她拉开第二个抽屉,里面放着一本书。
是爱尔兰作家塞巴斯蒂安·巴里所写的《长日无尽》。
林昭萍伸手拂去书上的灰尘,随手翻开。
第二百五十八页,被人折了一角。
书上的一句话,也用红笔划了出来:“我的脑袋中现在如烈焰升腾,呛住我喉咙的,是爱。”
一张泛黄的纸条,此刻轻飘飘地从书的内页里掉了出来。
林昭萍拿过来细看。
张辉找到林昭萍的时候,她仍然保持着这个半蹲的姿势,痴痴看着纸条上的字。
“林队?”张辉有些担心地向她走近一步,却发现她双目通红。
那张纸条,从林昭萍的手里滑落,她弯弯唇角,却在下一秒,泪流满面。
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却仍然不愿意相信。
她没有大哭大闹,她很平静,平静得让张辉觉得有点可怕。
张辉拾起纸条去看,上面只有一行字。
执笔的人写到最后一个字时,字迹十分潦草,像是迫不得已停笔,又不甘心没有写完。
匆匆收笔,字的最后一笔笔锋都像是在颤抖着哭泣。
“阿萍,若我身死,切勿挂念,你还年轻,望.”
这封绝笔,只停留在“望”这个字上,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张辉默然,“望”是希望的望,也是绝望的望。
2024年10月23日,田维执行死刑的前一天,要求见林昭萍一面。
林昭萍答应了。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制服,端端正正地坐在田维面前,面无表情道:“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田维眯着眼睛看她一眼:“林警官,案子破了不应该高兴吗,怎么十来天没见,你就长白头发了?”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隔着一道铁栏,田维冲她龇牙一笑:“怎么,不问我阿泽的下落了?”
林昭萍握紧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神色淡定:“不管他活着还是死了,我林昭萍这辈子,都会是一个好警察。”
田维一愣,这和他想象中的情况有点不一样。
“他活着,我会继续找他。”
林昭萍目光坚定地和田维对视:“他死了,我更要好好活下去,替他走完他没来得及走的路。”
田维目光复杂地看她一眼,随即“呵呵”一笑:“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他确实死了。”
狭小的房间分外安静,林昭萍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什么情绪的起伏。
田维继续道:“我逃了之后和新头儿汇合,这小子一路都跟着我,那个时候我就怀疑,他是警察。”
“他在那里呆了一年多,想要出去给你们传递情报被我发现了,我和新头儿就把他关在了那个小房间里。”
“不给他水,三天送一碗白饭进去,本来想要策反这小子的,没想到,他的意志力太顽强了。”
林昭萍依旧坐得笔直,仿佛不为所动。
“新头儿说,他活着也没什么价值了,就打算把他折腾死,一天往你那里寄一块,今天寄手臂,明天寄大腿,后天寄脑袋。”
林昭萍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牙关。
田维哈哈大笑:“可林警官,你猜这么着,那小子所有酷刑都上了一遍,浑身没一块好肉,还拖着自己露出白骨的身体一头栽进了河里,扑通一声,人就没了。”
“头儿不解气,对着那河又开了十几枪,直到水面上浮着一层血水才走。”
田维冲她咂吧两下嘴:“他为了不让你看见他最后的惨状,还真是煞费苦心。”
几分钟的静默宛如世界末日,林昭萍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深秋的雨,还没有下完。
林昭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