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华殿
才想起对方眼睛看不见,只能凭着感觉和声音辨明方位。
他讪讪地收回手,尴尬回道:“我叫留疏。挽留的留,疏密的疏。”
众人不禁为留疏捏了把汗。这女妖性格喜怒无常,要是不小心触了她霉头,多半是没有活路的。
九阙天能维持千百年的宁静和谐,全赖仙帝与二十八位问宿仙君共同镇守,而今日,二十八上仙在昙因手中折了十七位。
但留疏无端觉得,这位与他仅一面之缘的少女是个重信守诺之人。
她不会杀他。
思及此,性情耿直的少年仙君咬了咬牙,抬眼直视昙因的眼睛,索性豁出去道:“你并非羽族族人,羽族私窃圣器,残害生灵,已然犯下重罪,你为了救他们而凭一己之力抗衡整个仙族,当真值吗?”
少年的声音不大,却犹如一块墨砚重重掷于案上,回荡在庄严的祈华殿内,字字句句都清晰可闻。
值吗?
很多人都问过她这个问题。
昙因忽然收回压在留疏肩上的手。
少女的瞳孔里布满尾火漆灼出的灰翳,实在算不上美丽,却仍能隐约窥见昔日的神采。
“何谓值,何又谓不值?”昙因收敛了笑容,“自万年前神魔二族陨落后,人族脆弱渺小,妖族一盘散沙,你们仙族便自诩三界之主。我且问你,哪怕没有羽族之乱,你真的认为这九阙天会如此好心,放任我一个妖顺利成魔吗?”
“——讨伐羽族,究竟是为了三界众生,还是为了找一个由头,一石二鸟,铲除我这个对你们而言最大的威胁?何必惺惺作态呢。”
在场仙人闻言,无不胆战心惊地垂下了头。
他们心知肚明,昙因说得半字不差。
九阙天帝尊商司阙生性多疑,且仇视妖类。他在位的千年间,以各种理由明里暗里剿灭了无数大妖,因此妖族这么多年来一个像样的首领都没有,更无半点同仙族抗衡的实力。
将矛头指向昙因,不过早晚的事。
留疏并非伶牙俐齿之辈,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昙因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
少女脸上遍布霜寒之色,语调越来越凄厉,字字含恨,句句泣血——
“羽族之案蹊跷颇深,我苦苦哀求,恳请商司阙容我查明真相,可你们的好帝尊是如何做的?一纸伏妖令,屠了半个羽族,那是几百条无辜性命,不是任你们戮杀的猪狗!商司阙此举,畜生不如,迟早会遭报应,他那二十八位手上沾了羽族鲜血的帮凶,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你——”
伴随着昙因话落,一股强大的威压在四面展开,在场之人皆跪伏于地,几乎无法正常呼吸,面露痛苦之色。
昙因原本光洁的额间,隐隐出现一枚黑红色的印记。
有阅历较深的老仙人认出了那个印记,霎时惊骇万分:
“玄朱印……那是上古魔印!不能让她结出此物,否则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她失控杀死!”
空气越来越稀薄,有仙人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留疏离昙因最近,他勉强用灵力构筑起一小片屏障,来抵抗昙因释放出的灵力威压,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该死。”留疏懊恼地骂自己。
他万不该问出先前那番问题来激怒昙因,眼下女孩显然已经失去了神智,事态愈发不可控。
再这样下去……
蓦地,留疏下颌传来一阵剧痛。
昙因伸手将他的脸抬起,冷冷问道:“告诉我,商司阙将剩下的羽族人带去了哪里?”
“我……我不知道,帝尊只下令将他们全部处决,但行刑地点并未告知……”
少女的眉心不耐烦地蹙起,她抬手,一枚尖利的花瓣就要穿透留疏的心脏。
留疏苦笑着合上了眼。
还是……逃不过这一遭啊。
然而过了半晌,预料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
留疏睁开眼,却见昙因额间的玄朱印淡去不少。
她脸上闪过几分挣扎之色,终是松开了手。
留疏重重摔倒在地上。
“你未曾伤害过我的朋友,我便不会杀你。”
少女垂了眉眼,声音极轻。
眼见昙因又要去问下一个人,留疏开口叫住了她:
“昙……昙因姑娘!”
少女顿住脚步,面带困惑地望着留疏。
少年仙君微微叹了口气:“我确实不知道行刑的准确地点,但九阙天就这么大,能去的地方我都去过了,没有哪处能悄无声息藏匿这么多妖,除非……”
“除非什么?”昙因的声音猛然拔高了几分,面露急切。
“我平日负责整理祈华殿文书卷宗,曾隐约听闻,九阙天西面建有一处无悲台,从外看无甚特别,实则内部与冥界连通,生魂死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