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四万
皇宫。
张友德裹了件薄厚适宜的斗篷,身旁的小太监为他撩遮风的帷幕,他站在轿前朝南向望了望。
天幕阴沉得厉害,厚重压抑的沉沉深蓝中透着阴诡的黑色。
十五月,圆,腻光若滴。
他弯腰躬身进了舆轿,理齐衣摆,朝外挥了挥手。
轿外的小太监捏着嗓,喊了声:“起。”
前后四人齐力将轿抬起,举至肩头,迈开等距的步伐,沿着壸术稳步行着。
张友德闭着眼,端正的坐在轿内,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喃喃自语:“月将升,日将尽。檿弧箕服,几亡周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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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楼,三层。
临冬,入了夜气温便降得极快。
热茶滚滚,茶香扑鼻,清新甘甜,茶气蒸腾,氤氲了二人的视线。
“自称华佗转世的江湖大夫倒有得是,只是……”赵檐握着扇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他抬眼瞧着言福,眼眸中带着些许探究,但却不讲话挑明,“这医术能承华佗几分便不可知了。”
“医术能承几分,一得靠天赋,二得靠勤奋,这三得靠运气。”言福摸着茶沿,“若是前两者都有,偏生运气差了些,那人就得在北镇抚司里待着了。”
说着,她叹了口气:“都说医者不能自医,我却觉得那是人还没被逼急。只要是逼急了什么鸟粪、指甲、鼠目都能成为医者自医的良药。”
北镇抚司……自医……
赵檐握着扇柄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他眼型狭长,微微眯起的时候,像只刚睡醒的狐狸,虽然困意未消但是眼中光却透亮,闪着精明和算计。
赵檐忽然想起楼下的那把刀。
那刀的刀柄是沉香木制髹黑漆,柄处的金具为铜鎏金,虽看着不起眼,可刀出鞘时曾发出了极其轻微的一声“叮”,这是名刀才有的声音。
刀,绝非凡品。
他摸着扇柄,目光落在她衣襟前的繁复花纹上,眉一挑,赞道:“你这身袍子做工极佳,不知是出自京都哪家铺子的?”
“啊?这……”言福一愣,低头看了眼衣裳。
这衣色泽暗淡,纹饰虽复杂精巧,但却显得累赘繁多,她是不喜这类复杂的衣物的,但原身爱素色,深色的袍子极少,她这是趁夜出门,穿着素色袍子略显扎眼,便在深色的几身衣服中选了一套旧的、样式普通的。
她抬手展开宽袖,摆了摆:“都是家中长辈给选的,换季了或是到年到节了的去取就成,哪管是哪家铺子做的?你要是喜欢,赶明给你问问。”
赵檐:“那就麻烦公子了。”
他这下瞧清楚了,这袍子的袖口是以金丝作线,以大小相同的细珠勾出复杂的妆花罗。
这种将缉珠秀与妆花罗并不会出现在同一绣品上,但在京都因有一人既喜欢缉珠,又喜欢妆花罗,故有绣娘将两者结合,在保持妆花罗原有的美感时,缀上细珠,叠在一部分的纹饰上,显富贵威仪的同时又含蓄内敛。
带有这样绣饰的衣服,知道的人少,穿得人就更少了。
“咚咚咚”,门响三声,打破了屋内片刻的沉寂。
外面的人没进来,不大不小的声音穿透房门传过来:“五爷,屏风的价估出来了。”
赵檐原本有些僵硬的身体略放松下来,他将扇刀挂在腰间,捧起杯盏吹着茶面,漫不经心地说了个“报”字。
“百年海南黄花梨木,四边框条及两只脚架,重二十一斤八两。以启元一十七年市价三十七银锭一两,共需八千零六两银锭,折去使用年限、磕碰磨损、护理不当等自然及非自然原因,折价为七千八百七十二两。屏风上的《千里江山图》虽不是王希孟原作,但也是由……”
那人就隔着门开始汇报,边说边敲算盘。
算珠上下移动敲击着框梁上清脆的声音落在赵檐耳中恍如聆听仙乐耳暂明,而言福只觉得世界纷扰、吵闹、喧嚣。
赵檐偶尔趁着话空,补上一两句:
“《千里江山图》真迹难见。为此我可是花了酒楼近一年的盈利才借得此画三日……”
“我与这字的主人乃君子之交,虽淡却真。得他题字实乃人生之大幸事……”
“不愧是赵五爷。”言福扯了扯嘴角,竖起拇指,不吝赞道,“聚财散财,弹指之间。”
赵檐笑道:“钱者泉也,顺流不息。不聚敛,便流通,都是些亘古不变的至理罢了。”
“理存,固欲存。所以朱子言,存天理灭人欲。人欲……”言福拨弄着茶盖,不再往后说。
外面的算盘与人生交叠,冰冷的数字染上些许的温度,传进屋内。
“有一事须得提醒你。”赵檐手指点了下茶桌,“赵楼只收成色为八的现银,不收大齐宝钞。折成金银珠宝亦可,不过这价得按当铺的价来。”
八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