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两啊
风刮起言福的衣摆,她揉着鼻子,接着又打了个喷嚏:“阿秋~”
“打喷嚏就算了,眼皮还跳起来了,”言福用手按了按眼眶,“总觉得要出事。”
“殿下莫要想那么多。”六顺执灯走在一旁,“许是夜间风大着了寒,回去喝一剂驱寒祛湿的药就好了。”
“不不不,”言福想到黑如墨汁,味苦难喝的药迅速摇头,“是药三分毒,回去喝些浓姜茶就好,就好。”
同福巷已远离市井热闹的中心,两面高墙夹起的巷弄宽敞,可容数人并行而不觉拥挤。
板石错落有致,连接着巷头至巷尾的三里路。
空中挂月,原本应铺照此处的光被高墙所拦,又叠了层投掷于此的墙檐阴影,深沉且浓烈。
穿巷时唯一的光源是六顺手中的荷花灯。烛火被笼在上了色的纸内,光充盈了浅粉色的荷花瓣,柔光传花灯散在两人的周围,为他们渡上一层浅黄色的光晕。
“唉,好穷啊!”言福低头长叹,盯着石板,使得自己的每一步都踩在石板与石板的缝隙上,“一壶茶五两,一盏灯两文,还剩四两二十八文。出一趟门竟花掉一大半家底,好惨!好穷!好痛苦!”
六顺已听她念叨了半路,这会儿耳朵都要生茧子了,不由接了一句:“殿下,您说了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今日的付出,是为了他日能千倍百倍取回,得失只是一时,做人做事须着眼大局,才能成人成事。”
“我……”言福一噎,“就是吐槽吐槽。”
六顺:“殿下您说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哪怕风雨兼程,也得义无反顾。”
“来,六顺,”言福抬手搭在他肩膀上,意思性地勾了勾唇角,扯出个算不上笑的笑,“思来想去,有件事得交与你去办。”
昏黄的光从下向上发散,光晕渐渐变弱,映在人的脸上,再俊美的容颜都显出了莫名的诡异色彩,六顺看了言福一眼,吞了下口水:“殿下请说。”
“大齐太子,出口成章,语言极具有启发性、哲理性、思考性。古有孔子《论语》,今得有《大齐太子语》,所以,”言福压低他的肩头:“本宫命你整理一份太子语录,每七天一小汇总,十五天一大汇总,三个月手抄成书册,刊印成集。”
六顺拧眉,觉得此事甚为不妥,他后退一步劝道:“殿下不可!若只摘录,可。但万不能成书册,更不能刊印成集,倘若有歹人以文生事,殿下的处境怕是比现在还难。”
言福瞥了他一眼,将话说完:“然后放在你床头日夜攻读,揣摩其中精髓要义,潜心领悟。”
六顺明白了,太子在逗他:“……”
随后似是认命般地点头:“是,殿下。”
言福见他反应平平,不是很满意:“你都不问问这么做是为什么吗?”
六顺极为配合的问道:“殿下,为何要这样做?”
“为何呢?”言福故意拖了个长调,随后抬手敲在他脑袋上,“就是让你长个记性,别老拿我的话来噎我!”
六顺沉默半响,许久,他宽慰自己,反正太子殿下不正常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急不得。
两人走至巷子尽头,言福踩着最后一处缝隙,刚要大跨步跳出巷道,却被六顺拉着手臂拽了回来。
六顺手中花灯已灭,他探首向北而望,观察片刻后,神情严肃,如临大敌。
“殿下,宫中来人了。”
-
太子府前。
张友德撩开车帘:“还没来开门吗?”
小太监踱着小碎步回到轿前,低身拱手:“回老祖宗,无人应门。”
“呵——”张友德发出一声冷笑,笑声低哑闷沉,像是喉头被化不开的浓痰所堵,他放下帘子,嘟囔了句,“这个太子殿下啊,可真的是不让人省心。”
小太监只当耳聋未听见,拱手恭敬地问:“老祖宗,现下该如何是好?”
张友德虽因上了年岁脸生皱纹,显得苍老,但其耳大面圆,沟沟壑壑落在他脸上都成了岁月的沉淀,衬出一副慈善祥和面庞来。
他说:“继续敲,敲到有人应门为止。”
小太监领命,迈着步子又折回朱红大门前,以门环击敲之。
“哐,哐哐,哐哐哐。”
“传圣上口谕,请太子迎旨。”
高昂的、尖锐的嗓音穿透静谧的夜色,像是在平静无波的湖里投下了块棱角分明的硬石头,以速度和蛮力击碎了这种表面的和谐与安宁。
“居然真的有人在叫门。”
“开门。”
随着说话声,门栓被抬起,朱红的大门向内凹进去,发出“吱呀——”的长调。
门中的缝隙越来越大,渐渐可容一人进出,随之是两人、三人……
小太监呆愣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