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妻弃子陈荣宁(一)
子里塞。
薛莲体型纤瘦,拒绝的话都没说出口,就被林湘湘一下子拉进了软轿里。
她眼前忽然多了一张笑脸,少女杏眼弯弯,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是夏日暖阳一般。
“莲儿姐姐你别怕,我会帮你的!”
薛莲被尊为贵客的林湘湘如此热情相待,先前为难薛莲的门房婆子顿时慌了,试图说点儿什么补救,却被少女杏眼里的寒光所摄:“愣着作甚,还不让开!”
林湘湘霸道惯了,在大伯父府上更是自在得像在自己家,她行事言语毫无顾忌,下仆们莫敢不从。
倒把个不知根底的薛莲惊住了。
薛莲初来乍到,又是来求助不算亲近的姨母,路上自然谨言慎行,而硬要跟她挤一个软轿的林湘湘就没这么多顾忌,她见薛莲紧张得一路在捏自己手背,便给她鼓劲道:“莲儿姐姐,大伯父人可好了,只要跟他好好说,他一定会帮你。伯母也是,别看她说话有点儿凶,心肠却最软啦,每次我揍老三的时候……”
林湘湘说得起劲儿,忽然把嘴一捂,十分无辜地睁着自己圆圆的杏核眼,长长的睫毛抖了抖,蓦地笑开:“这个不能说!”
有林湘湘这么个插科打诨的小姑娘陪在边上,薛莲踏进大夫人会客的院子时已然恢复了端庄自若的仪态。
她整一整样式有些老的旧裙,盈盈下拜:“薛莲拜见姨母,请姨母看在我娘的份儿上,为薛莲做主!”
这表姑娘上门就来了一出大的,大夫人身边几个丫鬟当即告退,将门关上。
大夫人脸色一沉,扫过站在一边、没有挪脚的林湘湘,岂料林湘湘嘻嘻一笑,毫不见外地上前道:“路见不平我尚且拔刀相助,何况这回是自家亲戚遇上难事儿,怎能不帮呢?有什么地方用得上我的,大伯母尽管开口。”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大夫人也不好再赶,她转过目光对跪在地上的薛莲打量了一眼,犹疑道:“好孩子,你先告诉姨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记得,当年你父亲也曾写过信告诉你姥爷,说是给你许了一个好人家,你如今怎的……”
薛莲脸上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是啊,不止是我爹爹,就连我自己,都一直以为我嫁了位如意郎君。”
梦中那男子冰冷的眼神忽地浮现出来,林湘湘心里一紧,话就说出来了:“他对你不好么?”
薛莲面色惨然,闻言竟好似听了个大笑话一般笑个不住:“他对我好不好?我爹爹在世的时候,他对我好极了。冬日里为我跑遍街市去买一串糖葫芦,夏日里因我随口说一句太吵就想尽办法去除了那些三伏蝉……”
薛莲语气一顿,那些笑意也渐渐消散得只剩一点儿惨淡的余温,她甚至反过来问林湘湘:“你说他待我好不好?”
林湘湘当然没办法回答。
但薛莲也没顾得上林湘湘,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可是我爹爹一死,他就露出了真面目。我爹爹头七还没过啊,他喝得酩酊大醉,回来第一句话不是认错,而是指责我爹爹不该死那么早,没为他引荐主管秋闱的大人!”
听到这里,就连大夫人都勃然动怒,喝道:“荒唐!这科举一途本就只凭个人,他凭什么指着旁人关照?!”
薛莲的眼泪顺着两颊滑落,神色逐渐从哀怨转为愤怒:“他这人一心只念着爹爹的不好,却没想过,若不是我爹爹提拔照料,他父母早逝,连文房四宝都负担不起,还想着科举?”
大夫人愤愤之余,终于开口问道:“莲儿,你母亲当年出嫁,我记得嫁妆也不算少,你父亲虽两袖清风,却出身书香门第,你……为何如此窘迫?”
林湘湘也揪心地看着脸色颓然的薛莲,她能猜到几分,可当她听到薛莲的话时,仍旧怒上心头。
“不瞒姨母,为了上京告状,我专从昔年母亲为我置办的嫁妆里找了一件好衣裳,”薛莲惨淡一笑,她抖了抖,干脆撩开袖子,把里面粗布深衣露了出来,迎着二人震惊的眼神,道,“陈荣宁早就用光了父母亲留给我的家财,我现如今剩下的,就只有这点儿表面东西了。”
林湘湘是锦绣堆里滚大的孩子,也未见得身边有谁吃这样的苦。本就因为在梦里见过薛莲对她多有挂怀,又因为听了她满腹委屈,早忍了几重火,听到这里,林湘湘再也忍不住了:“莲儿姐姐,我这就带人去抓了那姓陈的,给你讨个公道!”
“女孩家喊打喊杀的像什么话!”大夫人喝住了林湘湘,又压了压声调,尽量和缓地对着薛莲道,“若只为了钱财,想来你也难上京来求我,你夫婿……是不是榜上有名,要休了你?”
“他敢!”林湘湘第一个按捺不住,脱口而出。
薛莲凄凄落泪,忽而跪倒在地:“陈荣宁不是要休了我,是根本不愿意承认是我薛莲的相公,也不承认是我女儿的父亲!求姨母为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