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

李莲花第二日醒来，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便知昨天的人还在。

他没说什么，沉默的穿上鞋，有双手搀扶着他来到饭桌前，其实他已不大尝的出味道，吃过几口后却笑了笑：“没想到我还能再一尝美味，可惜对面却不识故人，倘若李莲花故去，还请勿为之过于悲伤，我将与山川同眠，此后天地之大，我亦可逍遥自在。”

李莲花也无法知道她是否有所反应，因剧毒折磨他的胃口越来越差，只略吃了一些便已吃不下，他站起身，拒绝了搀扶，手握拐杖摸索前进，迎着风站在山崖边。

他如今也只能这样感受风，待五感尽皆失去，他又会是什么样呢？

再次毒发时李莲花比过去半月更多了些忍耐，纵使口中咬到出血也不愿痛喊出声，因为他知道那人或许还在看着，他越是呼痛，对方岂不是更心痛？

李莲花极力忍耐，可那人却忍不住，看着李莲花被痛苦折磨，那冷汗涔涔面容可怖的样子，又如何能忍的住？

忍不住！

她忍不住紧紧将李莲花拥入怀中，将头埋进他肩膀，仿佛这样可以减轻他所承受的痛苦。

忍耐碧茶毒发的痛苦已用尽李莲花全部心力，他也无暇去顾及其他，近日每次毒发后他便陷入昏迷，清醒时日复一日渐少，就这样睡去或许也好。

李莲花已分不清时辰，只依着视力彻底消失前的时辰每日估算，但他时常昏迷，早已估算不得，不过也发现这次发作比之前间隔又短了些，想来，已快走到尽头。

这一日，李莲花喝了一杯古怪的液体，这液体口感像水，但细品起来又仿佛空气，似有似无的也不知是否真的喝过。

喝完李莲花只觉一股清流从全身流过，所过之处顿觉轻松。

李莲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后久违的感觉到身体的放松，受碧茶之毒折磨多年的身躯竟仿佛有了沉疴尽去的轻松。

耳边除了风声，似乎还有些别的声音，就像，曾经那样安静又喧嚣的人间。

就连眼前，仿佛也有了余光，可他早在几日前便已陷入彻底的黑暗中。

他睁开眼，顿时瞳孔紧缩，不是错觉，他真的看到了。

是昨日那杯“水”？

那究竟是什么？

他坐起身子伸手摸了摸脉象，身体状况竟似还能再多活几年，天下无人能解的至毒，无了都没有办法，那东西却可缓解，延续了几年寿命……

可延长寿命的东西，闻所未闻。

若世间有此等宝物现身，恐将天下大乱…

李莲花嚯的站起身，面色严肃。

那人不在山上，不知去了哪里，他种下的种子已是一片绿色，生长周期短的已快能食，李莲花心中只觉恍若隔世，兜兜转转，没想到这条残命竟还未尽。

李莲花坐于枯石上，享受着这久违的宁静，五感回归，没有毒发的折磨，生命依然是如此美好，可贵。

“……”

有至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李莲花已恢复了两成内力，来人尚未走近便已知晓。

脚步虚浮，轻重不一，是没有武功，还是……

虽然想了很多，但当人出现在视线中，李莲花却当真震惊了，“是你！”怎么会是她？

“你真的能看到了！”她惊喜的跑向李莲花，“这药果真有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毒解了吗？”她问了一大串问题，满脸的期待。

李莲花嘴唇动了动，“阿言姑娘…你怎么会在这？”

是的，找到这里的人，居然是阿言。

李莲花想了所有可能的人，唯独没有想过会是阿言。

“那日你走后，我问了村子里的人，有人说见到你离开的方向，我就一路打听找过来了。”

“可你我不过萍水相逢，李莲花不值得你这样，何况你是一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这一路，若是遇见危险，你让李莲花于心何安？”李莲花简直不敢相信，阿言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阿言却不甚在意：“有的人认识多少年也是泛泛，有的人即使只见一面也终身难忘，李公子于我，今生难忘。”

“其实我自小就运气很好，对我起坏心的人通常都会自食恶果，所以自父母去世后我一人也生活的好好的，这一路我也没遇见什么危险。”阿言轻描淡写，仿佛这一路拔山涉水只是散步一样。

李莲花却不能这么想，他施了一礼：“姑娘一路拔涉，我受之有愧，姑娘延我性命，我却不知什么才能抵得上此等宝物的价值。”

“不是什么宝物，不过是巧合得来的东西，外壳有些古怪，我也不知是什么材质，上面的字有些看不清了，只是有修复，生的字样，我看你这么严重，不如试试，没想到真的有用！”阿言开心的笑了。

“此物，莫要再与旁人知晓，否则恐伤姑娘性命。”李莲花眼神严肃的看着阿言，“今日李莲花立誓，绝不会将此事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