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
路庭好一点就闲不住,拄着拐去了顾乔的病房。叶临看着他的状态,反倒是放心不少,也就随他去了。正在病房里回复着积压了一段时间的工作邮件,小朱敲门进来,“叶临姐,护士站说有人找您。”
“来这里找我?”
“嗯,护士站说可以留下联系方式,回头回复她。但是来人很坚持,说告诉你,她姓宁。”
叶临微不可闻地轻叹,“请她过来这里吧。然后你去陪着路庭,安排他午餐就在那边吃,我用这个房间谈点事。”
小朱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把人带到房间就匆匆离开了。不是他胆子小,是来人看着确实不寻常。大约五十多岁的样子,眼角可见风霜,但穿着考究,身姿曼妙,很见风韵。可以说,平时在剧组看见的那些年龄相仿的女演员,与之相较,都要逊色不少。不难想象,年轻时候一定是个光彩出众的美人。只是,神色却既冷漠又不耐,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冷酷和暴躁。两种矛盾的情绪同时集合在一张脸上,让人一刻也不想再多相处下去。
打量了一圈房间,来人开口,“你现在真是好大的本事。”
叶临站着,等待下文。
“怎么?没话说了?还是不敢说?”
叶临还是不接话。
“呵,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是这会儿嫌丢人了?”说着手指往叶临身上戳去,“当初发新闻稿那个不要脸的劲儿呢?现在跟男人都跟到剧组里去了?”
叶临侧身退了半步,激得眼前的人更加暴躁。
“你躲?躲什么躲?我还没嫌你呢!你到底还要不要脸?和那个贱货生的野种天天扯在一起。你就这么缺男人吗?”精致艳丽的五官,粗鄙恶毒的语言,像是一条斑斓的蛇,吐出骇人的信子。
叶临却似乎是习惯了,一脸麻木,“你来,就是说这些吗?说了十几年,还没说够吗?”
“没说够,说不够!你敢做,我还不能说了?我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眼前的人似乎更癫狂了一些,张开双臂乱七八糟地挥舞着。
“你继续,我听着。直到你满意为止。”叶临转身坐回了沙发上。
“你什么态度?我满意?我什么时候都不会满意!你有什么让我满意的?”说着就要去拉开大门,“我倒是要让所有人都听听,都看看,你干的都是些什么不要脸的好事!”
“好啊,开门吧,”抬眼看了一眼那作势叫嚣的身影,“最好让是我身败名裂,你今后一分不得。这种戏码,老是老套了些,但是对你我也是个解脱。我不再受你辖制,你也不用再花我的’脏’钱。”
门边的身影又快步走了回来,一把握住叶临的肩膀用力摇晃,“你说!你是不是要逼死我啊!啊?我是为了谁好?我不是为了你吗?”语调突转,如泣如诉,“我只你一个女儿,你只我一个亲人,我难道是想毁了你吗?我是为你了你好啊。谁会和你一条心?除了我,谁会和你一条心?你到底是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他是那个贱女人生的野种。你不记得了吗?叶博远就是因为他们,才不要我们的。那个贱女人还诅咒过让你去死,去死啊!”
叶临从旁边抽了几张纸给她,“嗯。”
女人没有接。
“差不多就得了。三不五时地闹一场,没意思。”叶临往旁边挪了挪,又用纸巾擦了下手,“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人死都死了,说这些、闹这些,给谁看?”
又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我能做好我的工作,你才能过好你的日子。”
女人接过纸巾,没有说话。
“新加坡环境不错。你回去考虑考虑。如果愿意,可以过去休养。钱,会按汇率打给你。其他要什么,直接发信息。”
女人优雅地擦了擦眼角,“我们才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你大了,许多事情我也管不了,但是你自己脑筋要清楚。”说着起身,“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想想清楚,不要犯傻。”
女人离开后,叶临还是一动不动坐着。顾乔想上前去,却见路庭摇了摇头,掏出手机,“小朱,还是把餐送到顾哥那边吧,等我姐谈完事儿,再叫她吃饭。”
路庭瘫在沙发上,顾乔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姐为什么会遇上人渣?”路庭一只手臂遮住眼睛。“呵,那个女人是我姐的亲妈。看不出来吧?谁家有这样一个女儿,能舍得用那么恶毒的话骂她。”说着,哽了一下,“其实,七岁以前,我没见过我姐。我妈是别人嘴里的小三。两个女人势同水火,互相攻击。但好在那个时候叶博远还在,我一直觉得波及到我们的,不多。”
路庭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九岁那年,叶博远和我妈死在一场车祸里。我在医院待了三天,第一次见到我姐。她不是来送叶博远的,那个女人连死也不会让她见叶博远最后一面。”清了清嗓子,“是我姐高烧到痉挛,被送院输液。第一次见她,她就躺在输液的病床上,很多人一间的那种,脸烧的通红,输着液,一直在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