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职
当今圣上酷爱蹴鞠,仅仅是的京城的鞠场就多达二十三座。
“咳咳咳,咳咳……”裴景山落于她身后,一同走在深宫里,咳嗽不止。
大抵是三日以来不眠不休的奔波劳累,再加上旧伤未愈,身子骨撑不住了。
方才被他握住手腕的时候,越月便感觉到他掌心滚烫。
一想到对方极可能是染了风寒,越月便自觉加快了脚步,不想被沾染到一点。
裴景山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迷惘。
自打他们成亲以来,他便再没有见过越月的背影。
越月总是卑躬屈膝地立于他身后,笑盈盈地同他讲话,可是被一个自己并不欣赏的女人爱着,只让他感到尴尬。
时间一久,他几乎都忘了,这是个在军中勇争第一,遥遥领先于他的女人。
哪怕比不上男子孔武有力,她的身法、招式、兵法却无一落后,轻功与箭术更是响当当的临渝关第一。
他们是旗鼓相当的对手,裴景山却从未感受过威胁,只因越月无论走出多远,始终放不下对他的恋慕,势必会折身回来寻他。
可这次的宫中夹道如此深长,裴景山一次也不见她回头。
“咳咳…咳咳……”只剩下他的咳喘声回荡在两面宫墙之间。
一路跟随宦官来到鞠城后,已近巳时,宫内官员却丝毫没有忙于政务的意思。
他们分立于球场两侧,掌声与欢呼如雷,此起彼伏,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越月的目光穿过人群,一眼便瞧见了他们年轻的君王——
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白皙细腻的脸上挂满汗珠,一头青丝乌黑如墨,梳理得整齐干净,由一顶金冠固定。
他动作灵敏地盘着球,随后一脚凌厉的射门,赢得众人称赞。
他沉浸在自己高超的球技和奴仆的吹捧中,丝毫没有察觉到,这般富裕安逸、内外安定的生活,正在走向万劫不复。
趁着中场休息,老太监上前禀报。
眼见他们二人到来,皇帝也不拘于成规,免了他们的礼数,顶着满头热汗,反复叠着一张手帕,将他们撂在一旁。
越月便静静候着。
直到皇上用手帕叠出一只老鼠,才抬头看他们道:“朕呢,本是好心送你们去江南水乡疗伤,不料半路杀出山匪,让你们又立了一功。裴夫人拎着人头进京,是怕朕少了你家官人的奖赏不成?说吧,想要什么?”
“是臣子本分……”裴景山立马毕恭毕敬道。
“陛下,”越月见状,直接上前道,“既然他不要,那么臣想问陛下要两样东西。”
“你?”皇帝转头看她,且不提她一身怪异,放下手帕问,“说来听听?”
“回陛下,此次遇袭,全凭臣一人奋力斩杀歹徒,人证物证俱在,裴景山一心守护温家六小姐,他们二人的情谊天地可鉴,恳请陛下成全他们,此乃其一。”
皇帝不可思议地看向裴景山:“你们夫妻二人可是起了什么冲突?温家六小姐?温丙薇吗?”
“是她,”越月率先答道,“我与裴景山并无冲突,只是年少时‘与君不负’的承诺,终究敌不过岁月蹉跎,人心易变,好聚好散。”
皇帝挑了挑眉问:“景山,你当真有此意?”
裴景山僵在当场,一时回答不上来。
多年夙愿近在眼前,他如今只需点头,便可摆脱越家,与自己心悦之人携手终老。
可他眼前浮现的却不是与温丙薇琴瑟和鸣的场景,而他与越月生死与共刻骨铭心的一幕幕。
他们一起渡过凉山的江,饮过塞北的雪,几番死里求生,执手风雨同舟。
裴景山有种预感,若是此刻放手,越月便会奔往她的广袤天地,再也不是他能够抓住的了。
答不出便是认了。
越月立即拱手微弯腰道:“其二,恳请陛下,让臣脱去裴家祖籍,回归越家,当初少不更事,劳烦父亲为我的婚事受累,这些年来,越家男丁死伤无数,后继无人,望陛下赐官,让臣足以前往边疆支援父亲,以尽孝道!越家必誓死捍卫大祯国土!镇守大祯江山永在!”
这一番慷慨陈词既在情在理,又正中下怀。
皇帝本就顾忌尚书府与将军府强强联手权势过大,但碍于朝廷多年以来,用人重文轻武,胡人几度进犯,竟找不出合适的将才应敌。
这才不得不答应越老将军的请求,为他们两家赐婚,以换取老将镇守边疆五年之约。
却不想是乱点鸳鸯谱。
皇帝自然乐于见到他们两家反目成仇。
“有趣,有趣!”皇上抚掌笑道,“越家满门忠烈,竟还出了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娘,不是就个官职吗,朕给你又何妨?”
这就答应了?后招都用不上?越月心头一跳,垂头抬眸瞥了眼对方龙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