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短)
回去的一路上时年都没说话,童暄心疼,也陪她沉默着。车窗全部打开,夜风吹得人眼睛生疼,童暄心里叹了口气,偷偷看过去,时年的眼睛全红了。
童暄没说要在这边过夜,只让时年这几天有空就去店里玩。时年点头应了,回家拿了罐啤酒去阳台吹风,隔壁的灯暗着,庄闻野应该已经睡了。
这会是凌晨一点半,她今天开了八个多小时的车,解决了一个麻烦,也和她妈再次进行了一段不太愉快的对话,或许可以说是她单方面对抗她妈的歇斯底里。
时年不理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明明是赵远铭给她戴了绿帽子,为什么最后在她妈嘴里,有错的人是她?
虽然已经习惯了,可还是忍不住的有一些难过,红了一晚上的眼睛没忍住湿润,她没出息地哭了。
啤酒冰冰凉凉,时年大口大口地喝,拼命想一些别的事,把脸也冲着风吹过来的方向,想让眼泪快点干了,不要哭,不要软弱。
这不是我的错。
时年呛了一口,捂着嘴狼狈地咳嗽,眼泪却更加汹涌。
“嗷呜!汪!汪!”
时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抓了把纸巾把脸上擦干,泪眼朦胧地回头,看见了一个在阳台摇尾巴的大聪明。
“大哥,你怎么还没睡?”时年哭笑不得,那点以为自己偷偷哭被抓包的尴尬消失无踪。
大聪明当然不可能张嘴跟她说不好意思我失眠,只低低地嗷了两嗓子。
时年盘腿坐地上,靠着栏杆和大聪明说话,大聪明也趴在了地上。
不担心秘密泄露,时年就当是在自言自语了,也可能喝了点酒,她有理由做一些比平时幼稚的事。
她问:“你被妈妈骂过吗?应该没有吧?”
“你知道吗?今天我舅去打赵远铭那傻逼的时候,我看她坐着不说话,我就知道她生气,我还生气呢!她一句安慰的话都没和我说,我姨妈握我的手的时候我都快哭了……”
“小时候就是这样,总爱逼我干我不爱干的事,什么都要干预我,然后有什么没办好的就要来怪我不用心,我还是个小孩呢。没想到当小孩也这么累……有天我去学校,看见别人的家长送他们上学。你知道吗——我爸妈从来没接送过我,他们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那天我在巷子里遇到个变态妈的吓老子一跳,人生第一次学会尖叫了,后来飞跑出去,看见我同学的爸妈牵着她的手送她进学校,我可羡慕了。在自己桌上趴了好一会,第一次真正的思考人生呢。”
“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我有点小题大做,怪矫情的,被摸了一下而已,至于就那么在意吗,还总记得这件事忘不掉,真的是记得清清楚楚,连那个男的穿的什么衣服什么发型什么长相,甚至他后面那个恶心死人的笑都记得清清楚楚,小学三年级,我记到24岁,可能到死都记得。但是后来有天我忽然明白了,其实我不是因为遇到变态了才记忆深刻……我是因为看到了别人家的小孩有家长送去上下学才记忆深刻,我是忘不了那种落差。从小黑巷子里跑出去,看到阳光的那一瞬间,我看到的是……我看到的是一个女孩被家长簇拥,被好好呵护的样子,那会光都打在他们身上,跟他妈天堂似的,太幸福了。我呢,刚他妈被个老变态摸了,还连回家跟家长告状的勇气都没有,因为我潜意识的就觉得,他们会怪我,是不是很怂很可悲?”
“我大学填志愿那会明明都选好了,她给我老师打电话,发动所有人来游说我改志愿,然后把我扔外地一个大学里,人生地不熟的,我年纪又最小,忙起来也不给个电话,我又水土不服,后来越来越睡不着觉,每天熬夜,什么也不干,就坐着,坐到我室友起床我再睡,挺可怜的,又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熬到毕业,那会她让我考我老家的公务员想让我留老家,还说以后就近找个男朋友,妈的,我吓疯了都,都吓出白头发了,还染了个白毛想盖一下,那时候我才19岁,有天童暄来我学校找我去爬山,俩神经病,爬到大半夜,累的半死,我看着山,当时有一种想跳下去的冲动,被童暄一闪光灯给照回了神,没想到那张照片拍的还挺还看,我还拿来当头像了。”
“……”
“后来我出来实习,她一天三个电话催我回去相亲,我又发现那种事,妈的,更加讨厌男人了,为什么人不能忠于一个伴侣?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我也觉得委屈,也觉得难受,但是我好累啊……”
“今天,她在亲戚面前维护我……”
“其实我还挺高兴的。”
说着说着,时年没了声音,大聪明找了个阴凉宝地,也已经睡着。风吹开窗帘,露出男人沉默的身影,庄闻野手上还拿着水杯,藏在墙的阴影后,已经站了很久了,腿伤隐隐作痛。
他承认,一开始他只是对时年有好感想接近她,可刚刚那两个多小时里,他有无数次想过去抱她。
人生第一次,庄闻野想去好好的爱一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