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金黄的日光洒在片片翠绿的竹叶上，哑巴打着哈切，斜靠在门边止不住地点头。

清扫庭院的丫鬟轻手轻脚上前，她本是想叫人进屋去歇息，不料哑巴却突然惊醒，大喝出声。

那双眼睛瞪得就如铜铃一般大，他好似见着了什么洪水猛兽，吓得自己满院子乱窜。

“何事这般闹腾！”檀竹示意小厮将人拦下。

哑巴失声尖叫，冲回小屋将房门紧锁。

檀竹等人候在屋外许久，见里头没有一丝响动，怕出什么意外，便打算破门而入。

哑巴就在此时捏着张皱巴巴的纸走到檀竹跟前。

他神情淡漠，仿佛方才那场闹剧只是众人的错觉罢了。

“出府?”檀竹仔细辨认上头七扭八扭的两个字。

哑巴闻言着急比划，不停地张嘴啊啊啊。

檀竹相信，要是不让他如意，这人怕是能再当场给自己表演个遁地走。

“公子要出府小的们自是不敢阻拦，可洛城里人员复杂，这两小厮跟在您身边正好能替您跑跑腿。”檀竹冲哑巴扬起笑脸，他记着先前顾斯阳交代过随此人自行走动即可。

哑巴回头瞧了眼自己身后多出的两条尾巴，他迟疑一瞬后点点头。

直至叫卖声不绝于耳，形形色色的人儿堆满了整条大街，他才恍然觉醒，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能出了顾府。

缩在竹院一角半月有余的哑巴心底生出几分不可置信来。

按理讲，他顶着这张脸在里头晃了那么些天，真的就没有人察觉到他的身份吗？

或许个个都是憋在阴沟里的老鼠，闻着腥了才肯冒头，就如同他娘当年被害之后，人人都迫不及待冲出来踩一脚。

哑巴思绪越飞越远，大概是得到暂时的自由，他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弦也为之一松。

两小厮见他周身忽然弥漫着阴狠气息，忍不住面面相觑，心里打个咯噔。

此刻一条粉红丝帕从高楼落下，轻飘飘地蹭过哑巴的脸蛋后悠悠地在他手心里躺平。

“公子见谅，我家小姐她……”急急忙忙从酒馆里跑出来的丫鬟正要开口解释，哪料在看清人模后样，原本还兴高采烈的她恨不得当场裂开。

这下要完，讹错人了。

王瑶儿见丫鬟迟迟不归，心焦如焚的她哪还管那三七二十一，忙不迭地闭眼往前冲，头都不抬，只顾着娇羞道：“多谢公子。”

她自顾自地扭捏一阵后，紧咬双唇从哑巴手中抽出丝帕。

“小姐，小姐……”丫鬟忙抹了把额间的汗，轻轻扯住王瑶儿的袖摆。

“啧。”王瑶儿瞪她一眼想要发作，可良人在此，她怎么能坏了自己的美好形象。

结果就是这一瞥，终于让她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所在，这货压根就不是顾二公子。

哦，天，王瑶儿摇摇欲坠，为自己方才豁出去的脸面感到窒息。

忽然，她的后背承受了重重一击，那力道拍得她连连踉跄，整个人向前扑倒。

“呀，王姑娘真是好兴致啊。”幕后推手姜语宁故作夸张地和人打了声招呼。

她老远就瞅见那身青白长衫，长长的玄月眉一挑一挑的，让她心里也跟着生出火，因为这么个温润公子旁还站着位心思不纯的粉红女。

好啊，这王瑶儿果真贼心不死，都对顾含朝亲戚下手了，那下一步离本人还会远吗？

自从和人撕破脸皮后，姜语宁看这姓王的是哪哪都不顺眼。

于是本着坚决不能让对手如意的原则，她撩起袖摆说上就上。

“姜语宁！”王瑶儿怒气上头，差点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一旁的哑巴还在懵圈中，他有些把不住事情走向，这两莫名其妙的姑娘怎么就要吵起来了呢。

“诶呀，王姑娘也太弱不禁风了吧，我不过是轻轻拍了一下。”姜语宁不屑地撇嘴应道。

“你、你好得很……”王瑶儿戳向姜语宁的食指还在空中微微颤抖，她瞥一眼哑巴后立马虚弱地靠到丫鬟身上，诶哟诶哟地叫嚷起来。

哑巴只想无奈摊手，他也说不上话啊。

姜语宁见她这幅做派瞬间秒懂，大家都在这洛城处了十几年，谁还不知道她那点小伎俩。

可或许是笑声让面红耳热的王瑶儿彻底失去理智，她跺脚做出要走的姿势，却在转身之际，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和头牛似的弯腰狠狠顶向姜语宁。

“啊。”几道不同的惊呼声响起。

姜语宁倒在地上时撞翻了货筐，三三两两的老虎布偶盖了她一脑袋。

等她回过神来时，罪魁祸首早就跑到天涯海角去了。

哑巴踌躇地站在一边，姑娘家家的，他去扶不合适吧。

“我的脚……”姜语宁撑着胳膊斯哈了好一会才慢慢起身，没想到她刚站立，钻心的疼痛顿时席卷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