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
穷在闹市无人问,自从母亲患病以来,姜澈对这句话的认知更加深刻。
大二那年,母亲确诊,本来家里为了还父亲欠下的债日子就过得紧巴巴,交完了治疗和住院费后,母亲打零工攒的几万块也被掏空,剩的几千她说什么都不肯再用,说是要留着给姜澈交学费。
姜澈一时气急,罕见地对着母亲吼道:“都这个时候了,能不能先考虑你自己?”
“你要是…你让我怎么办…”
说到最后,他哽咽着,眼圈泛红,支撑不住般地弯下腰来扶着病床。
母亲默默坐在病床上,没有讲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抚着他低垂着的后颈。
姜澈感受着母亲手掌心传来的暖意,一想到可能从此以后再也无法感受母亲的温度,他忍了良久的泪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整个身体都在巨大的悲痛下颤抖起来。
科室人员对这个新收治病人的儿子印象深刻,高挺沉稳的大男孩,平时总是安静地坐在母亲病床前,照顾起人来麻利又细心。
但面对这种情况也都爱莫能助,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这世上最大的病是穷病,很多人甚至没有机会与病魔展开抗争。
不过,谁也没想到的是,在缴费截止日期前,姜澈还是拿着钱来了。
王医生在诊疗室门口看见了这个男孩,他眼里全是红血丝,眉目间透着疲累,衣裤上沾着灰,风尘仆仆的。
姜澈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慢慢地喘了口气解释:“朋友借的,我母亲…就拜托您了。”
王医生没能张口去确认这钱的来历到底是不是朋友,因为姜澈看起来太脆弱,像一头受了致命伤却仍在硬撑着不肯倒下的狼,他觉得自己再多问一句,这个孩子就会土崩瓦解。
姜澈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回母亲的病房,但他没有进去,他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否则她又该担心自责了。
他在病房前的塑料座椅上坐下来,慢慢地靠在椅背上,眼神没有聚焦,就这样,发了好久好久的呆…
“嘀嘀嘀——”信号灯转换的提示音终于将姜澈从无尽的回忆中拉扯出来。
姜澈抹了一把脸继续奔跑起来,此刻他全身已经湿透,剧烈的跑动使他开始感到疲累,但是他丝毫没有减慢速度,母亲的病情等不得,自己必须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呼哧,碰!”
一辆小电动突然从旁边的小道窜出来,尽管姜澈已经做出避让,却仍然被剐蹭到了左臂,小电动的惯性还将他冲退了好几步,幸亏对方因为大雨天减速慢行,否则此刻姜澈已经躺在地上了。
车主显然也是没意料到这种天还会有乱跑的行人,一边扶正车头一边嚷嚷着:“走路看路啊,跑什么跑,急着去投胎啊?”说着,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姜澈稳住身体,试着伸了伸胳膊,觉得左臂被撞的地方有点痛,但是还能忍,可能是有些挫伤。
这大雨中姜也没办法好好查看被撞到的地方,他狠下心,想着干脆一鼓作气冲到地铁站再说。
就在他准备咬着牙忍痛继续往地铁站跑时,一辆车却突然在马路旁边缓缓停了下来,并且目的明确地向他鸣了两声笛。
姜澈动作一顿有些疑惑地侧过头去,只见车窗落下,车内的人影似乎有些熟悉,姜澈用胳膊蹭了蹭眼睫上的雨水,再次看过去。
驾驶坐上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公司地库开车出来的谢青岚。
透过重重的雨幕,姜澈无法辨清她的神情,但她的声音却透过雨水,无比清晰地传到姜澈耳边。
“愣着干什么,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