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谢遐郡主
朱红的亭台楼阁,软帐轻帘,码头上旗杆斜挑着几串彩灯。
此是江南景。
江边码头,一袭猎猎劲装迎风而立,观看江面。
此人往常随意扎个软髻,如今乌发批薄,只能梳个马尾,拿暗红布条一匝了事。
她背手而立,偶尔沿江走几步,伸出手探风。
有人过来给她递个斗笠,“帮主,晒。”
“谢了!”她指指旗杆边斜靠的伞,“有。”
“好嘞。”来人憨厚笑笑,又去忙活。
*
这里是江湖。
自百年前,前朝朝堂以民力对外,民间力量自成体系,如今已为一方势力。
十二年前,周朝女帝利用阳谋谋得朝臣宗室支持,登基为帝。而更早两年,她未登基时,曾出外在大儒处求学。
学堂中与人相识,结为患难之交,彼此有情有义。其中一人年岁长她们十岁,正是豪族陆家女郎,陆真;另一位,与她一般年纪,求学之后,回到江湖接手那方民间势力,成为朝野间举足轻重的人物,人称帮主。
便是这江边人了。
如今距几人求学结识,已过十余年,各自是不成家的不成家,不立业的不立业。
陆真早在求学时,就已成亲有子,这不成家的,自然不是她。
女帝和帮主总算混出些身份,底下有点人手,这不肯立业的,自然也不是她们。
“却说陆家女郎陆真闲居在家,是相府夫人,养有两个儿子,一个是端方正直的世家公子、大郎,一个是跳脱赤诚的纨绔儿郎、二郎。”
聚堆泊靠的船只齐头连片,几十个休憩的船夫渔汉闲坐其间,听当中临时充当说书先生的商船艄公啪一拍船舷。
“故事便从十余年后起说。此时陆家二子长成,因为母亲与皇帝陛下旧日交好的关系,时时入宫,京中无不盛传其人风采啊,据说他们外祖家,更从楚州写信,要替他们相看,好让这两个貌美儿郎,都能配个门当户对的小娘子……”
“要我说,这高门富贵宁有种乎?也不知这两个公子到底怎生品貌。”
“诶,这外祖家看上他们人才,料来不差。”
“果真好么,”一个船娘扔开缆绳,乐道,“若是叫我遇到这两个公子,我要瞧一瞧那个大的。若真是人品才貌俱佳,睡他一夜看看能不能借种生子。”
边上几个船夫笑骂道:“你这话听着像是拉那公子去配种一样,不妥不妥。”
“他若肯与你睡,岂不是人品上并不如传闻那么好,这你怕是又看不上。”
几个船娘正在自家蓬顶补漏,闻言嗤笑那群船夫,道:“亏得你走南闯北也去了许多地方,西边那些女娘睡一夜就得个孩子,那些男子也是配种一样么。”
“正是,他又不掉肉又不作痛,老老实实叫姊妹们得手也就是了。”
一个脸嫩的捂嘴笑:“怕只怕想他的人多了,不干净。”
帮主路过听了一阵风的闲话,笑着撑开伞走开。
高门富贵宁有种乎。
要说她们几人,还是女帝混得更轻易。
这天下宫中生着把皇座,也是优势。将擒贼先擒王的王,限定在了一处。
于是这优势下,改换门庭、改换天地都容易得很。
譬如紫宸殿,若是让她生于民间,或生于豪富之家,甚至宗门强权之族,天下无有女官,她如何入仕。
她必得联合众女、振臂倒逼,或嫁娶宫廷、谋算心机,如此,待她执掌天下权柄,早已蹚过悠悠岁月。或十年,或几十年,自一介布衣而起,何日成事。事成之日,旧志安在。事成之后,又有几多岁月仇敌相逼,觊觎其辛苦打下的江山,后来者可能承其志、秉其行?
是以青壮之年当执牛耳,赤子衷心当握权筹。
此人想到女帝信间那股“高处不胜寒”的幽怨,笑着拍了拍腰间匕首。
知足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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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根本就不混朝野、故而无所谓轻易与否的陆真,正为两个儿子操持远行事宜。
行李,他们自己会收拾。
人手,他们自己会准备。
所以她的操持也就是摇着扇子,嘴上道:“你们不认得她,不要紧,她好说话得很。”
她拿着扇子在堂前踱步,看两个孩子忙忙碌碌。
“原本也不必非去她那里,但其他地方陛下也不放心。”
“按说你们自己出行就罢了,也就你哥需告个假,不必知会陛下,但你看看你,天天往宫里跑,跑得陛下记挂着。”
陆真看着陆美往他哥放书的樟木箱里偷偷塞他那些宝贝衣服,也不叫破,摇摇扇子,讲回从前。
“从前我们几人同窗过两年,也算交好,你们有什么事尽可以拜托她。不必怕太借陛下的面子,除开陛下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