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监
红日西沉,只剩暮景残光。
凌子翊一放班就回了襄岫园,墨灵晞今日没出去,一直在院中看魔教送来的题本。见凌子翊来了,便道:“今日那事我听雪晴说了,还好你及时遣人叫了安允过去。没让人看到吧?”
“教主放心,那人信得过,他明面上是秦家之人,实则为臣所用。”凌子翊走至一旁的扶手椅上坐下,道,“只不过经此一事,我们怕是少不得要和安家沾上了。”
“那又如何。”墨灵晞将手中题本扔向一旁,“今日之事成了秦安两家之争,就算到了顾檐礼那儿,他也只得做个和事佬。他本就忠于制衡之术,两方哪方也帮不得。况且这事并没有直接和礼部尚书挂钩,齐值这官帽还能保一段时日。至于安家,沾上就沾上了,这秦豫来势汹汹的,总不能什么都我们自己扛着,你说不是?”
“是这样,且到时候国子监例监的名额,若是有安家作保,总比单打独斗的强。”凌子翊思索道,“每年空出例监的名额,皆是安家与齐值大赚的时候,上京城富商云集,与安家齐家有交的人不胜枚举。这几个名额是银子都换不来的。”
“说到国子监,正巧李长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这可是老天送机会来了。”
凌子翊看向墨灵晞。
她继续道:“顾檐礼哪怕知道李长渊被冤枉,也替他做不得主。顶多就是以证据不实之名,放他回凛州去,三年后再重新来考。可经过这样的事,李家父子又岂敢再来考了?正好先前李家就与安家打过些交道,再一出这事,李炳最好就是去找齐值,向他请个例监的名额。安允不会不乐意。每年例监的名额哪怕是有,也不会太多,今年不就只有十个。这个时候恐怕这名额早已内定,齐值若是想给他,必是要空出一个位子来,并且这个位子还得他空得心甘情愿。”
“教主是说……”
“想拉齐值下来,光是一个若有若无的舞弊案可不够。”墨灵晞把玩着手中的珠绣团扇,道,“国子监每年招收监生,收上来的银子你说有几分能进得了顾檐礼的私库?更别提礼部下辖还有光禄寺,若是我没记错,光禄寺卿名唤安长郅,好像是安允的侄子。这么一块肥肉,岂能白让安允占着?只怕是国子监这儿一出事,顾檐礼那儿就立马想出对策了。”
凌子翊点点头,“那我便明白了。只是什么齐值以何理由,敢动礼部左侍郎妹妹的例监名额?”
墨灵晞想了想,道:“不日我们去秦府一趟。唐国近来不是发了水患,淹了蓟城么?顾檐礼定了四月末在祈天殿与五国国君行斋蘸之仪,届时整个宫城都要戒严,礼部总要和兵部好好沟通才是。正巧凌家的生意和乔家近来有些能搭上的,乔家生意一直由乔宁女儿秦月晗来管,我既接手了凌家的丹药铺,总该去各方走动一下才好。”
“安允最是见不得首鼠两端之人,这么一来,他倒有底气了。”凌子翊赞同道。
又过了三日,李长渊才从宫城里出来。
他是一个人顺着官道走出来的,出来时仍穿着那身玉色的袍子,只不过那上面脏污不堪,有墨渍,也有泥土,头发凌乱地束起。长渊没有走大道,而是拐进一个小巷子里,穿过巷子便是金云小市,那里有李家的绸缎铺子,到那里去,铺里的掌柜自会帮他找到父亲。
出了巷子便可见一梁枋间绘着八仙的市楼,这楼唤金云楼。长渊从那底下穿过,远远可见交织的招旗与炉子灯。天色有些发暗,长渊找到自家铺子的掌柜,那掌柜便慌忙亲自去找李炳。他在铺子里找了把圈椅坐着,周围的小厮皆惊疑不定地时不时瞟他一眼,连事都做不利索,长渊便在铺里换了身衣服,简单整理了一番,又告了他们一声,自己出了铺子到隔壁的茶楼里去了。
长渊怕一会儿爹来了找不到自己,就在二楼找了处显眼的地方坐了,支着脸听楼下的先生说书。不知多久,他对面坐了一人,长渊本以为是李炳,回过头来却发现是一年轻女子,他的记忆当即涌上心头,这女子正是安允独女安怀绮。
他在上京呆了一段时日才闻得安怀绮上京第一美人的大名,不过那日他在礼部被人按在地上写供词,后来刑部尚书安允推门而入,他恍惚间看了一眼,心道难怪,安怀绮的美许是随了她爹,又或许是她那已经过世的娘亲便这么美。他向安怀绮颔首,道:“安姑娘,好巧。”
安怀绮便颔首回礼,道:“不想在这里碰到了李公子。”
“衣冠不整,让姑娘见笑了。”
“没有。”安怀绮顿了顿,又道,“先前你来京正园,可是带了一幅吴显夫人的画作?”
长渊一愣,不知她此时提这个是何意,只好道:“是如此,姑娘你……”
“你可知,吴显夫人为何要画那幅寒山雪梅图?”安怀绮看着他。
长渊沉默,他先前进京正园,所携的礼皆是由李炳打听到安允的喜好,精心准备,他又不喜字画,李炳让他带什么就带什么,又岂能知道这什么寒山雪梅图的寓意?便摇摇头,“此画乃家父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