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
“此行颇有风险,老夫不同意。”吏部尚书金仲伯出声,金仲伯是顾方凝的外祖父,虽是一家,天旻五十年时所持观点却不同。“先不论在魔教之内,想要瞒住一年的时间并非易事,一旦走漏风声,便是不可逆之祸。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教主为魔教之首,怎可只身前往虎狼之地?此事太过荒谬,老夫接受不得。”
“金老,这便要容我驳一驳了。”顾方凝道,“翌国是仙家之首,不是蛮人,做事比我们还讲求一个礼字,怎可拿虎狼二字形容?且退一步讲,就算走漏了风声,我觉得也并不一定如想象中是一件多么不可逆的事。风声说白了即谣传,既然您觉着荒谬,想来那翌君更觉着是,信不信都难讲。再退一万步讲,翌君就真是神通广大,咱魔教也就是真那么不牢靠,翌君知道教主去了,这也未必是件坏事。”
“不算坏事?”金仲伯瞪大眼睛,“方凝,你说说,这不叫坏事,还有什么叫坏事?你可想过,教主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这责你可担得起?魔教可担得起?老夫就随意举个例子,若是那翌君将教主扣押在翌国,以此作要挟,我魔教该如何应对?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受制于人。此后果如此之重,你又怎敢轻易下注?”
顾方凝不语,陆枝则看向金仲伯,道:“金大人所言有理,但您漏了一点。仙家六国之所以被称之为仙家,自是因为在这天界中,六国人尚三清,信道崇神,与我们不同,他们每年行斋蘸科仪无数,猎忌三厌,食忌五荤,地仙天仙级别的更是重修行,除去内服仙药,炼气导引,行为处事更重尊道贵德,天人合一。那翌君作为六国之首,平日里是有名的君子人物,八百岁不到就升了天仙,人称天选之子,他自己更是谨持戒律,只盼某日可以霞举飞升,超脱三界。三清神像之前,他断不会做出擒王以胁国此等卑劣之事,哪怕是装,他也得好生装着。方才方凝说未必是件坏事,我也如此认为。所谓事在人为,遣使者过去不一定行,但教主说不定可以。”
金仲伯细细听完,又思索着她的话,一时无言。陈宗远则说:“陆大人所言有理,可也漏了一点。仙家不只有翌君一国君主,其余五国皆有权表决。就算届时翌君自重身份,不愿行下作之事,可其它五国国主也不是摆设之物。既说仙家六国,翌君一人便不可独断。再者,正如金大人所说,瞒天过海非是易事。若是教主那边不成,我魔教再起了内讧,岂不得不偿失?不见之处,多少恶人蜂目已露,豺声未振?陆大人、顾大人、诸位,你们不会不知,徐秋一事传至城中并非偶然。自事发起左旻卫便封锁了消息,若说是徐秋自己安排的人,也断不会传地如此迅速。想来教主已然令玄老阁主彻查。这幕后之人,是魔教人还是别国人尚且不知,事发在旻都,诸位又怎敢断言他不是朝廷中人?在座各位皆是教主的肱股心膂,不必怀疑,可教主若真消失一年,怎敢保证不会出事?诸位大人可以相信教主,却万不可拿魔教作赌注啊!”
顾方凝心中明白他在想什么,也气于他的危言耸听,偏偏他这危言耸听还甚有道理,而且是说到了点子上。方才说半天都是在担忧教主安危,可他一句有内鬼、有外敌便是往人心窝子上戳,教主远在翌国他们管不着,可若是魔教自己出了事,倒霉的是所有人,而教主远在天边,也正好管不了他们,一句话,要是出了事,大家都得完蛋。可偏偏她一时还不知如何反驳,就连陆枝也忍不住轻轻凝眉。
所幸右都督道:“陈大人此言实是有因噎废食之意了。徐秋一事是要彻查,但稍加细想,就知放谣言的人是朝廷中人的可能性极小,先不论老生常谈的唇亡齿寒那一套,单讲一个‘利’字,我是真想不出来。况且,你这一言倒好似否决了在场之人的用处,我魔教朝廷还生龙活虎着呢!连点事都抗不了,仅是随意说说便被吓退了脚步,这样的人为官有何用?倒不如进溷轩里挑大粪去!我知陈大人非是此意,大人也不要多想,我不过就事论事。”
了解这个右都督的人当知他是真的就事论事,可陈宗远与他不熟,这话听着总似在骂人。可碍于他最后那句话,陈宗远不好发作,只得道:“我明白许大人的意思。只是许大人说着一腔热血,真要出了什么事,那便不是一腔热血可抵的了。非是我要危言耸听,只是如此大事,我们不可草率为之,总得做了完全准备才行。我也知我方才那话说出来难免令人心中不爽,但也总得有人提出来,将话讲透了才可。要是能将此后顾之忧解决,教主便可放心前去。我等自然会全力支持。”
顾方凝瞧了他一眼,不再言语。这人是个油子,长了一副九曲回肠,惯会胡扯,又会卖惨。说了半天,日头已经高高升起,想来快近午时,她早上空着肚子就过来了,此时不免有些饿,可是一听到陈宗远开口,她就觉得好似又不那么饿了。
气氛一时胶着,雨早就停了,堂内阒然无声。
自众人互相辩驳时,为首二人就一直静观其变。直至现在无人出声了,闻少炎方道:“诸位不说话了,我可否问个问题?”众人的视线纷纷投来,也就在这时,玄钧德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闻首辅啊,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