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门吱呀一声在刘姝面前打开,秉文恭恭敬敬一礼,对站在院中,嘴角挂着疏离笑容的刘姝道:“还请女郎稍候。”
刘姝无语片刻,看着秉文,秉文神情竟然比她还要无奈,二人对视一眼,彼此心中所想尽在不言。
伤口刚止血就洗澡也就罢了,嗯,现在又要搞世家大族的繁文缛节。
于是刘姝只得站在院子中,看着太守府仆人出出进进。
将浴桶抬走,旧衣服拾掇到水房待洗,地面除湿,门户大开晒晒太阳,不知哪里找来的熏香专程摆在旧桌子上,缭绕烟雾中,秉文拿蒲扇到处挥,将气味在室内驱赶来驱赶去,就连院子里的她鼻尖都熏到。秉文才勉勉强强对她挥手。
“女郎,都收拾好了,请进。”
刘姝深吸一口气,将所剩无几的耐心掂了掂,这才跟秉文点头示意,慢慢踏进屋里。
程谭生性简朴,太守府陈设更是简单到近乎无物,正屋仅仅摆着一张桌子两条凳子,扫洒干净后地面纤尘不染,兼着悠悠檀香气,竟生出些许禅学心外无物的意头。
右转卧房,她连着守了两天的床前,却垂下两条帷帐。男子身影恰好半倚在床柱边,与前日昏睡时的朝向截然相反,左肩侧朝向塌外,生怕她看到右肩伤情似的。
虽隔着帷帐,她却感觉得到,他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如水静默,如影随形。
风波几折,她却有些恍然,记起初见时,他也是这么藏在帐后,小媳妇似的。
当时,他给她一个承诺。
如今,她欠他一个回答。
遥遥相望,却沉默不知多久。帐内人清清嗓子,轻声问:“来了?”
她眼睫垂下,轻声回答:“嗯。”
“听秉文说,这两日,白天都是你在照顾我,委实辛苦你了。”
谢安好容易想到词来客套,没成想出口却只换来沉默。心情更是忐忑,于不安中生出一丝恐慌,连右肩的伤口都不觉得痛了。
百般思虑涌上心头。
她在想怎么回答吗?
如果她只道谢,他要怎么办,当作拒绝,体面地准备告别?
说着不给她留余地,一颗心平白奉上,他又何尝给自己留了退路。
该怎么说,才能抵消心中难堪呢?
未及他想清楚对策,身侧帷帐却被一只纤手掀起,刘姝秀丽容颜便随着一丝日头映入眼帘。
她看着他,眼神平静又安宁,总是叫他记起那日马车旁,她掀开车帘,望着他的眼神没有防备,没有平日里的客套,倒是因为哭过,懵懂间,眼睛湿漉漉的,宛若雨后初荷。
很多时刻便是这般,初时未觉如何,但独处时候,她一颦一笑总浮现脑海,叫他心折。
欢喜过后,便是泼天冷意,席卷理智。
她很好。
为救至亲不顾自己,勤快又聪明,亲和友善,见过她的人都觉得她不错。
却不是他的。
瞧着换了衣服的男人视线不自在地瞥到一边,刘姝将手中帷帐绑在一旁,便坐在留了一线余地的榻边。
男人虽然一字未发,努力往榻内挪了挪,想叫她坐得舒服点,受伤的右手下意识使劲,钻心的痛却叫他闷哼一声,随即咬紧牙关,再也不肯泄露分毫。
饶是额头都冒出冷汗,人还是装作无事,嘴上含笑跟她用左手指道:“你看那根柱子。”
刘姝依言望去,只看到普普通通一根柱子,没被虫蛀,掉了漆,不甚美观,却没别的问题,于是视线转回问他:“柱子怎么了?”
谢安郑重地介绍道:“那应该是根承重柱,选得很好,看着很结实。”
刘姝更加莫名:“所以?”
谢安更是乐道:“若你开口跟我说的第一句是感谢,那你不用说了,我不想听。你非要说,我就一头撞上去。若你还有良心,明年这时候给我坟头烧点纸钱。”
话音刚落,唇边赫然抵着两根手指,温柔触感将心弦紧紧牵于其间。
怕鼻息烫着,他甚至屏息,一阵头晕目眩。
好在她手指收得够快,他才好狼狈扭头,深呼吸几口,终于回视间,却见她眼神也是惊惶,手屈成拳,紧紧攥住,颊边飞着晚霞,斜入耳后,比海棠花更娇嫩欲滴。
对峙许久,刘姝才低了头,开口都有些颤抖。
“别胡说。”
谢安瞧着她,本想说这就是玩笑,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他违不了心。
告白拖着,一而再,再而三,忍到生死关头,再不说就怕抱憾终生。
此时此刻,他又怎么敢听,她拒他千里之外?
沉默弥漫在二人之间,檀香悠悠散着,日头从窗边照进来,生出浮生安然。
刘姝深吸一口气,才望着他轻声开口:“我不是想说那个。伤口刚好一点,你怎么敢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