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
华阳凑近义阳,挑衅地说:“那又怎样,每次开恩科都是一榜的进士。”
义阳道:“我那表兄亦是年轻有为,你们没有见过他,才觉得王渐之钟灵毓秀。他可比王渐之风流倜傥百倍!”
华阳说:“你不是说他才来长安,你见过他?”
义阳回答:“他考入太学,今日我阿娘召见他来,我便见了。怎的,只许你见王渐之么?”
华阳冷哼一声:“看来王昭仪是想给兖王也揽门客了。你们琅琊王家朝中没人,一个太学生就急着召见。”
兖王是义阳的弟弟,今年才七岁。琅琊王氏不像太原王氏,因着前朝的事,如今这几代没有一人在朝为官。这样的外家,虽然是个世家,但归根结底和皇后的娘家也差不了多少,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义阳见她讽刺自己的母亲,气得满脸通红,将手中的鱼篓钓鱼竿狠狠一丢,便抓着自己的宫娥大步流星地走了。
她走了以后,南阳小心翼翼地对华阳说:“你这样说她,昭仪娘子告诉阿耶了怎么办?”
华阳道:“我又没说错话,不就是考入个太学么,值得昭仪特地宣进宫来?”说罢,她也扔下鱼篓,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丹阳还在小声地骂南阳:“明知道十四娘和十五娘见面就要吵起来,你还把她俩都叫来钓鱼。”
南阳小声说:“我以为今日王渐之大喜,十五娘不会来的。”
华阳回到自己寝宫,虽然刚才在口舌上胜了义阳一筹,然而自己完全体会不到胜利的喜悦,坐在茵席上喝了三碗茶,心情都没有平复下来。
服侍她的宫娥瞧见她的样子,都不敢上来劝。
皇后出身平民,父兄皆不在朝中,后宫出身清贵的妃嫔们总是借着这点暗暗讽刺她土气。华阳最是听不得这个。
她想了想,忽然一拍案几站起来:“去把王昭仪召见的那个王家郎君的详细情况给我弄来!”
一个小黄门听令,立刻一溜烟地跑了。不久,他回来,回禀道:“那郎君是琅琊王六郎,确实是今年太学录试榜首。”
华阳皱眉:“又是一个王六郎?那他长得如何?”
小黄门一脑门子汗:“这个……奴婢不知。不过奴婢回来时,他刚辞了王昭仪,应该要从长乐门出宫去。”
华阳立刻站了起来:“我们走,去瞧瞧。”
一旁的宫娥赶快阻拦:“殿下,这样可不好吧?”
华阳扭过头来瞪了她们一眼:“哪里不好?我不过是正好要出门去见阿兄,我们约了在怀化坊吃酒的!”
说完,又吩咐备马,火急火燎地就出去了。
她从大明宫沿着夹城一路奔至太极宫,随后又抄了东宫的近道,终于在长乐门前瞧见了挂着王家牙牌的马车。
马车旁,王昭仪身旁的李内官正在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说着些什么。
那少年背对着她,瞧着那背影,当真是风姿无双,华阳心下一惊,竟然还有比王渐之更俊朗的人才?这怎么可能。
于是她纵马前去,在距离他半步之地精准地勒住了马。
他回过头来,一双如寒星碎玉般的眸子回望着她。马离他那么近,他似乎一点都不慌张,也没躲,眸子里一派平静。
华阳从他黑沉沉的双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明明是想吓唬他,谁料看起来,反而是自己比较惊忙。
她连忙敛息沉住气,拿着马鞭的手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勾起了他的下巴,她听见自己在用一种非常轻浮的语气问他:“你就是王六郎?”
他身边的李内官见到华阳此番动作,吓得扑倒在地,颤声道:“回殿下,这位确实是王家六郎!”
华阳不得不承认,这容姿,确实够义阳吹嘘一阵儿了,可她还是装作不屑地说道:“不过尔尔。”
随后,她一夹马腹,自己的小白马便像是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宫道上的风吹得她耳边猎猎地响,可是还是吹不散她脸上逐渐积累起来的热气。她绕道到怀化坊,距离她和太子约的时间还差两个时辰,于是她就漫无目的地骑马瞎逛。
但那个王六郎华光流转的一双眼睛时不时浮现在她的眼前。
该死,他刚才都没对她行礼,实在是傲慢!她得想个什么法子,让他知道,轻怠她华阳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