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
宝应十三年夏,太子珉忽然病重。
太子珉大婚之后,宣宗越发怠于朝政,很快便将几乎所有的政务都推给了东宫,让他监国,自己去了骊山汤泉行宫长期度假了。
在一个燥热的夏夜,太子珉伏案阅卷时,忽然喷出一口鲜血,之后昏迷不醒。
这件事情本被太子妃压了下来,她漏夜去觐见了皇后,拿到了掖庭的令牌,将太医院的几个太医圈在了东宫,不许任何人离开。
华阳是连续几日递牌子去东宫都被拒绝,才察觉事情有异。她本就讨厌于氏,直接带人去砸东宫的门,于氏无法才让她见到了太子珉。
此刻太子珉已经在床上昏睡半个多月了。日常就靠人往嘴里灌参汤吊着命。
他案头的折子堆了小山一样高,于氏告诉华阳:“圣人年纪大了,对政务多有疏漏,这些本该是太子殿下该分担的。只是这些东西积压久了,总归不好。我一个女流之辈,也不能给他代劳啊。”
华阳上前拿起一卷,是江南大风的奏报,这确实不是可以无限拖延的事情。但她也知道,东宫监国,太子珉病重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国本不稳。
太子珉在诸位皇子之间行三,在他上头还有秦王、赵王,虽然在太子大婚前都被圣人打发去就了藩,可他们的母妃在后宫依然不安分。
于氏又说:“我这两日先勉强分了分这些奏报,把紧急的先送去含元殿了,只是我没怎么读过书,有时候分不清楚。公主既然来了,便帮一帮我吧!”
华阳看了她一眼,她是个书吏的女儿,能识字已经很难得了。华阳自己好歹是在弘文馆进学过的。
她只得坐下来,一张一张地翻着奏本。
姑嫂两个就这么冒充太子监国了一个多月。可是纸总是包不住火的,太子病重的消息还是漏了出去。
王珩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从弘文馆冲去了门下省。
王渐之伏在案牍前,眼下青黑,将他原来如玉般姿容都染了尘埃。王珩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打招呼,犹豫了半天才道:“东宫真的……”
王渐之说:“如今我也不是很知道,东宫一律戒严,十五娘和太子妃都在里面,看样子怕是不好。”
王珩又急切道:“那现在东宫就她们俩撑着?”
王渐之点了点头。
王珩皱起眉来。范润父亲是并州刺史,与秦王所分封之地毗邻,因此大致知道秦王的一些情况。
他不是一个甘于分封的人。
秦王的母亲张贵妃是和当今皇后同时入东宫的。她家是商贾,要比林皇后的家族富有不少,长得也艳丽。入东宫时,林氏为太子妃,她却只能做良娣,对此她一直不忿。
加上她生了长子,却依然屈居贵妃,对林皇后的不满愈深。林皇后一无家世二无长子,圣人的宠爱也不多,这个皇后的位置本该摇摇欲坠,却不知怎的让她坐稳了那么多年!
王珩着急起来,如果太子珉没有撑过去,圣人只能易储的话,秦王作为长子,就是最佳候选。可以张贵妃和林皇后的关系,秦王入主东宫后,华阳母女的日子就难过了。
他咬了咬唇,对王渐之说:“你得护着她。”
王渐之平静地看着他,眼神并无悲喜:“她是我的妻,我自然会护着她。”
王珩噎住。是啊,她是王渐之的妻……与他王珩又有什么关系。
他赶快道歉,王渐之说:“但你若也来护着她,我也会感激不尽。”
王珩闻言一怔,这算是什么话?王渐之又说:“张贵妃在宫中消息灵通,只怕早就先于我们知道了珉的消息。秦王如今也该有所行动了。”
王珩了然。过了几日,他便听见有小道消息说太子珉已然殡天,只是东宫秘不发丧罢了。所有送去东宫的拜帖都被拦了回来,偶尔能见到有宫人身着缟素在东宫附近鬼鬼祟祟地出没。
不出两日,秦王的军队便围住了宫城。
他是就藩的藩王,手中的军队是秦州牧下的府兵,人数众多。他们兵临城下,要求太子现身,若太子已死,便逼迫圣人立刻另立太子监国。
王珩和范润穿上王渐之替他们借来的内侍衣衫,溜出弘文馆,从太极宫中夹道一路往大明宫去。华阳所居宫殿大门紧闭,范润捉了个行色匆匆的内侍:“公主呢?我是范三,请她出来。”
内侍奇怪地看他:“公主在东宫已经住了一个多月了,不曾回来过。范大人,秦王打进来了,你俩还是先赶快离开吧!”
王珩皱眉,忽然想到了什么,同范润说:“我们躲到东宫附近去。”
两人依言躲在夹城中,不一会儿看到一队小黄门并宫娥神色慌张地跑出来,竟然是往宫外而去。他们捉住一个盘问,没想到那个小黄门说:“还不快走?等叛军打进来了,我们这些服侍过东宫的,哪里还有命留!”
王珩眉头紧缩:“我们得赶紧把公主带出来。东宫一旦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