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
王珩又问:“太医怎么说?”
李内官道:“太医诊断不出来,只说恐怕是风邪入体引发头风,遭不住就去了。”
兖王小小年纪怎会中风?
他抓住李内官:“如今昭仪娘子和公主可好?”
李内官道:“昭仪娘子在着人查兖王的饮食,公主大恸,如今应该安抚好了。”
王珩道:“那好,我会着人通知琅琊本家,你且回去告诉昭仪娘子,如今保全自身才是要紧!千万不要节外生枝。”
他想起了下午曲江宴会上的那杯酒。
但那杯酒本该是冲着太子去的,而当时那个奉酒的内侍也提出过给兖王换成果汁,只是兖王拒绝了。
他立刻修书给琅琊。王昭仪现在失去了膝下独子,不知道该如何在后宫中安身立命,少不得要在其余诸王之中找依靠。但那杯冲着太子去的酒,究竟是谁动的手?他孤身在长安,根本没法查清楚这件事。
他也必须得通知华阳警觉起来。
第二日他递牌子入东宫的时候看见了义阳。
义阳双目赤红,见到他,忽然癫狂地冲了过来:“你去东宫做什么?”
王珩见她样子,似乎已经失了神志,她身后的宫娥黄门乱作一团想要拉扯住她,她却嘶吼:“是不是你串通了东宫?你可是琅琊王氏啊!”
王珩连忙说:“公主息怒!绝非是我!如今我们应当静下心来将真相查清楚,否则就是亲者痛仇者快啊!”
义阳却怎么也听不进去,捂住脑袋大喊:“不,一定就是东宫!肯定是东宫!就算不是东宫动的手,东宫肯定也是知道的!”
王珩一怔。昨天那杯酒,东宫真的知道么?
还未及他多加思索,从宫道一侧忽然冲出来一个人,上前就给了义阳一巴掌:“少攀扯我阿兄!你怎么不去永王汉王门前喊?”
是华阳,她气得浑身颤抖,义阳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华阳叉腰:“你家兖王死了对我阿兄有什么好处?”
义阳哭着大吼:“他才十岁!他死了能对谁有好处?”
华阳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似乎要把她脑子里的水给摇出来:“你弟弟是整个大明宫中唯一一个有世族外家的!你说他死了能对谁有好处?”
义阳怔住了。
太子已经是东宫,自然懒得管兖王。但是剩下的诸王,母家不是赤贫就是卑贱,如何能同兖王相提并论。
她转头看向王珩。琅琊王氏……是出过摄政王太后的顶级世族。虽然这几代没落了,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他们想要扶持兖王……
义阳又哭又笑,捂着脸跑了回去。
华阳这才转过头来:“你来觐见阿兄?”
她忽然又冷笑:“你这个时候来,不是查我阿兄和兖王之死有关的吧?”
王珩连忙摇头:“不……我是觉得,兖王并不是目标,太子才是。所以我来提醒你……”
华阳摆了摆手:“多谢你的好意。只是现在你还是不要和东宫走得太近了。”
王珩知道,他是新科探花,兖王死了,诸王便都盯着他。
华阳将他赶走也是对的。
他只能回到宿舍静待音信。可他没想到的是,他等来的是他大父的噩耗。
父亲亲笔家书,说大父病笃,想要临终前见他一面,要求他即刻返程。若大父真的过世,则他需要在琅琊守孝三年。
他甚至等不得吏部甄选。
他将这个消息回给王昭仪的时候,王昭仪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旋即悲戚地笑了起来,满是嘲讽:“既然堂叔病重,你便回去吧。琅琊王氏将我送进宫,本就是没打算管我的。”
他想去向华阳辞行,可是东宫并不接受他的拜帖,他只能托王四娘。
王四娘竟然是和王昭仪一样的反应:“你大父病重?哎……琅琊王氏啊。”
王珩那时候并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直到他星月兼程赶回琅琊才知道,大父根本没有事,这些全都是家族为了骗他回到琅琊的借口。
他被关在祠堂里,一日三餐由人送来,与外界全然隔绝,直到青州刺史吴金敏叛降,青州沦陷。
他才知道,他不在的这一年,就藩的赵王步了秦王的老路,将封地的兵力转到了长安,紧接着诸王各有动乱。
趁着长安内乱之际,西北的燕国人举兵入侵,因为戍边的兵力都被转移到了内斗里,燕国人竟然如入无人之境!短短几个月间便直接攻进了长安。
他听到宣宗东幸洛阳的消息,还在庆幸,华阳至少应该是逃了出来。
可不久,洛阳也沦陷了,宗室都被关在了上阳宫里。他听闻王渐之离开洛阳投了军。
此后,他便再也听不到有关洛阳宗室的任何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