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水寇
华阳本想着,若水路能走了,或许从南方运送赈灾的粮食也能更便利些。因此他们每到一处大港口都会着人打听当地漕运有何帮派,往来船只吞吐几何。
她的出巡本就大张旗鼓,根本没有避人耳目,
八月初一,朔日,大潮讯,前方的探船来报,自浔阳以西越十里,水路淤堵。浔阳扼守彭泽,乃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之一,浔阳府得知华阳驾临,特意着人在下游接船,要华阳暂时弃船改走陆路。
浔阳属于九江郡,郡治寿春,当时疏通淤堵的徭役基本来自寿春大营。因是王微之的治下,华阳倒也没有特别警醒,于是他们的船便往浔阳渡口驶去。然而行驶到一半,外头噗通一声。
她原以为是船上什么东西落水了,着人去看,谁料王微之忽然双眉紧锁:“似乎不太对。”
他常年在这一代领兵,对水路极其熟稔。外头因为涨潮,浪本就大,船上有些颠簸。
王微之站起来吩咐同船的朱清远:“保护好大长主,我出去看看。”
华阳听他语气严肃,忙问道:“怎么?”
王微之道:“彭泽一代多有水寇,屡禁不止。如今靠近九江,还是警醒着点。”
桓揽月大惊:“水寇?他们也敢劫官家的船么?”
王微之道:“多数情况是不会的,且稍安心,我去确认。”
华阳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若真有水寇,该当如何?她似乎还没想过完备的应对之策。
她拉起桓揽月,船上唯独她们两个女眷,若水寇敢劫官船,只怕是已经孤注一掷,她必须保护好自己。
她吩咐道:“去取普通士兵的男装来。”
两人快速换好了衣物,各挑了一把趁手的武器跟在朱清远的身后作亲兵状。
桓揽月还在安慰她:“大长主,或许是王微之杞人忧天了,哪有什么水寇。”
然而话音未落,便听见有人大喝一声:“绑了那个贼妇人来!”
华阳心头一跳,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朱清远闻言立刻后撤,将二人护在身后,华阳却按住了他的肩膀:“他们是冲着大长主来的。”
他们的船上到处挂满了表明身份的旗帜,水寇还要劫船,摆明了就是要谋逆。
敢这样犯下诛九族的大罪,他们自然已经给自己找好了后路。或许之后直接投靠江北的燕国,或许……
她眉头一皱,难道是晋王?
但她来不及继续分析了,那些水寇人数众多,且水性极好,趁着黑夜,他们如同鬼魅一样从磅礴的江水中浮上来,一批一批地扒上她的船。船上护卫再多,也架不住他们一个个拉入水中。
一枚信号弹便刺入夜空,炸开了耀目的金色,是王微之向寿春大营求助的信号。
水寇首领抬头,大喝一声:“砍了贼妇的头颅,王子重重有赏!”
桓揽月道:“是燕国人!”
华阳低声问朱清远:“距离浔阳渡还有多远。”
朱清远道:“逆流要至少一个时辰的船程。”
庞大的官船上杀声震天,那水寇很快摸到了华阳所住的船舱,然而搜寻了一番一无所获,大声道:“那贼妇跑了!”
华阳扮作士兵混在混战之中,逐渐和桓揽月散开,她正准备寻她一起跳水躲避,却听见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桀桀的笑声:“抓住这个小娘子了!”
只见桓揽月头发散落,被一个贼寇反剪手臂押上了船首,那贼首道:“你们大长主落在了我们手中!还不赶快放弃抵抗!”
桓揽月一蓬黑发被夜风糊在脸上,并看不清表情,华阳愣了,方才那贼人说要她的头颅,如今桓揽月被当做她,岂不是危险?
然而船上的护卫并辨不出那人是桓揽月,只当华阳真的被捉住了,很快便投鼠忌器地放下了武器。
那贼人露出一个寒凉的笑意,在桓揽月的耳边说道:“大长主,对不住了!”
桓揽月却没有开口,默认了她的身份。
那贼人举起长刀:“此贼妇人把持朝政,骄奢淫逸,以致天罚,降下洪水!如今老子就来替天行道!”说罢那长刀便直直朝着桓揽月的脖颈落了下去!
桓揽月引颈受戮。
可寒光一闪,只听得当啷一声,一枚羽箭穿破夜幕打中了那落下的刀刃。贼人手腕一麻,长刀竟然脱手,掉落在了甲板之上。
朔日的夜色中,并无人能看清这枚羽箭是从何而来,只是它力道之大,让贼人咋舌。
桓揽月认出了那箭术,抬起头来。
船上没有一丝光源,射箭之人并不能判定桓揽月和贼人的位置,因此只待他举起刀,刀芒反射出水光的那一瞬。
下一刻,一支火箭又从船舷上射出,却没有对准贼人,而是落在了舷首桅杆的风灯之上。很快风灯的灯油燃起,火焰照亮了船首的方寸之地。
贼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