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剑

次日，吏部送上来一批身有功名的贤能人选，晋王将他们安排往六部九寺，华阳过目后，按下不发，反而诏令御史台检巡各地，令地方官员入建邺述职。

这架势，显然是要裁撤一批地方官员，再令那些贤能补上。可是这巡检述职都需要时间，名单上的贤能多是建邺高门所出，在晋王那儿通了关系的，也并不想下放去地方。为此晋王亲上了章华台问华阳：“大长主，六部九寺多有空缺，补齐这些空位才是如今第一要事。那些地方官员，此前大多也是宣宗朝所留遗老，不必再重新清洗一番了吧？”

华阳慢悠悠地说：“那浔阳令为当地父母官将近十载，竟也勾结外虏！可见地方上势力盘踞，波诡云谲。叔王也不想哪天出门巡幸，分明是自家地界，却遇上个敌国刺客吧？”

晋王脸色惨白：“浔阳曾被燕国占领，浔阳令借机叛降也是自然。江南一直和平，地方官根本无法与燕国勾连，又有何辜？”

华阳道：“故国新立，朝廷都不是原来那套班子了，也该让地方长官来京述职，叔王不也能更好地掌握国中目前的情况么？譬如税务、盐铁、织造……再说了，名单上的人最多是举子功名，若说荫封，也不满足三代朝中为官。如此入仕名不正言不顺，不若等秋闱后，下个过场，再给功名爵禄不迟。”

她抬起眼来观察晋王，见晋王板着个脸，诚然，如今朝中臣工，基本上没一个是按照“三代荫庇”或“科举入仕”这两条正途进来的。不是华阳的“面首”就是晋王的“家臣”。

但她提出的条件并不苛刻，所以他思索了一下便也点头。这其间神色如常，并无半分心虚破绽。

见他准备告退离去，华阳忽然叫住了他：“叔王！”

晋王蓦然回首，华阳站起来，神色不似从前那般倨傲不屑，眸子竟有些他猜不透的恳切。

可她终究还是一笑置之：“叔王慢走。”

晋王走后，许娴儿端着一碗茶上来，对她说：“桓大人和王大人毕竟是边将，他俩在建邺，叔王不舒服是应当的。”

华阳喝了口茶：“桓浩同他出生入死那么多年，他说忌惮就忌惮了，戍边的那些将士该多寒心呢？我虽然讨厌他，可他却是国本，他动了，那朝廷就是一盘散沙。唉，也不知道他何时才能明白过来。”

许娴儿见她烦心，又道：“不想这些了，大长主。不若奴婢服侍你做个指甲吧？您不在的时候奴婢学了几个新花样，画给你瞧？”

许娴儿有在指甲上作画的好本事，华阳一听欣然应允，毕竟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来一整套的手足护理呢？

许娴儿端了花水和火山石来，捧着华阳的一只纤足叹息：“好不容易养嫩的，出去了一趟又成这样。”

此前由于长途跋涉，华阳的脚上全是老茧，许娴儿用乳酪膏和羊油保养了许久，才恢复一个公主该有的粉嫩。但她去荆楚时又是奔波又是疏通河道，双足就又伤痕累累。

许娴儿用火山石搓着她足尖的老茧，感慨自己又白费了功夫。

华阳一边享受许娴儿力道适中的按摩，一边帮她用明矾调着凤仙花汁，同她卖乖：“下回我一定乖乖穿靴子。哎呀娴娘，我这只脚要涂这个样式的！”

许娴儿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执笔在她的甲面上作起画来。

华阳忽然问：“若是本来很擅长丹青的人，做这甲上画，想来也会极其得心应手吧？”

许娴儿抬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了了然笑容：“这本来就是触类旁通的事。工笔好的，在哪儿作画都不会差的。”

华阳抿着唇。

许娴儿又道：“从前听闻对镜描眉乃是夫妻之间一大乐事，可是眉毛好画，指甲却难画。若是有郎君肯在娘子的指甲上作画，那才是真正的恩爱呢。”

华阳赞同地点了点头。涂完指甲她瘫在榻上像是一只翻肚皮的王八一样晾晒，许娴儿便将拇指大小的奶酥一颗一颗地塞进她的嘴里：“出去巡视，又晒黑了一圈。王侍中出使幽并，一去也有几个月了，想必是快回来了，大长主便这副尊容见他？”

华阳道：“他才不管我长得如何。”可身体依然诚实地将那许娴儿特制的养颜奶酥一口一个咽下去，伸长了脖子瞅着铜镜里自己的影子：“最近是瘦了些，衣服都有些撑不起来了。”

她忽然又道：“娴娘，富春馆里有处温泉，很是漂亮。以温泉里的泥土敷面，据说可使人容光焕发。不若休沐日咱们一起去一趟吧！”

旅途劳顿，她也该给自己放个假。

自从给富春馆的那群少年拜了九卿，富春馆俨然成了华阳的一处行宫。只是许娴儿平时在章华台上事务繁多，又要在华阳出门的时候看顾刘定，不得脱身，因此从未去过。

知道她准备再幸富春馆，朱清远第一个准备起来，朱家本就有富春馆的股份，他作为半个地主安排起来得心应手。

富春馆后院有座草庐，待几人抵达后，他便将他家引入此处。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