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之间
“善!寡人今晚所见之最佳!不,生平所见之最佳!歌舞配合得也好,比起大雅古乐,寡人实在是更爱这世俗的靡靡之音。”
骊姜又听见秦王说:“美人,来与寡人共饮。” 她叩谢之后小步轻移到秦王身侧。跪坐一旁。
渭阳君提高声音,强颜欢笑道:“王兄您看。这一众舞姬,包括这整个乐师班子,都是齐国的商人不久前才卖与臣弟。臣弟哪里敢有半点私心,只是想着先让他们熟练熟练我秦国的曲子,再为王兄表演。臣弟本打算今日晚点就让他们来助兴的。”半点不提要送人去楚国的事。
秦王也像忘了前面的闹剧一样,笑道:“是寡人苛责弟弟了。”说罢向渭阳君遥遥举杯,做出以酒赔罪的样子。
渭阳君也赶忙坐直身子,双手面向上首举杯,一饮而尽。又示意歌舞继续。
一时间,宾主尽欢。
秦王举起酒杯送到跪坐一旁低眉顺目的舞姬唇边。
骊姜想要双手接过酒杯,秦王却没有放手,她只好就着秦王的手饮下。因为紧张,喝得有些急。一杯酒还没喝一半她就呛到了,于是本能地一只手拉住秦王的手臂想停下来顺口气。
秦王就由着她拉下他的手,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搭在他握着酒杯的手上,另一只手掩面轻咳起来。她越想压下咳嗽,就咳的越急。
女子脸上升起一片红霞,这片红霞又从脖颈向四周散开,好像连玉色棉纱之下的手臂都染上火烧云。她额头冒起细密的汗珠,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舞蹈还是因为剧烈的咳嗽。
离近了看,她的脸带着一丝稚气,像一颗新鲜的水蜜桃。身后的数盏烛台摇曳的烛光勾勒出她脸上未褪去的绒毛,给明艳妩媚的五官增加了一丝朦胧的稚气,又像一层轻纱,让人想要盯着这张脸一探究竟。
他微不可察地将身体偏过去一点,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肩头带向自己,顺手轻拍少女的后背,以示安抚。
骊姜渐渐平复下来,反应过来自己一手还扶在秦王手中的酒杯上,一时不知应该先向秦王请罪失仪还是先喝完剩下的酒。她感觉自己身子已经大半靠在秦王的臂弯里,他将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并不像是生气。
她有些不知所措,低头凑向酒杯正要继续喝下去,秦王已经收回手中的酒杯自己一饮而尽。
秦王没有再说话,放下酒杯,不再看她,继续欣赏起厅中还在进行的歌舞来,环着骊姜的手臂却也没有放开。
骊姜就顺势轻轻倚在秦王怀中,柔声说道:“奴婢谢过王上。”心里却是忐忑不已。
过了一会儿,骊姜听到头顶传来秦王漫不经心地声音:“给寡人倒酒。”她赶忙接过婢女手中的酒壶,轻轻倒满面前的酒杯。
正要退后时,她感觉在宽袍大袖之下秦王不动声色地拉了她的手腕一下,这让她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不由得要向前栽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摔在案几上,彻底毁了今天的宴饮,秦王又大发善心抬手扶了她一把。
这一来一回之间,骊姜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可是,虽然没有摔个狗吃屎当众出丑,却把手里一大半的酒泼在了秦王身上。
厅内空气又紧张起来。骊姜面如死灰:“奴婢失仪,请王上责罚。”
厅下众人肃立屏息,空气又紧张起来。众人暗暗感叹,这舞姬好运气不仅躲过了逃跑的惩罚,还得到君王青眼,结果转眼间又笨手笨脚亲手毁了这个机会。真是福祸无常。
赢章见状,先出声训斥:“你这贱婢,粗鄙无礼,怕不是有心暗害王上。还不快滚下去受罚!”
眼看骊姜可能得宠,赢章正担心她对自己生怨,以后伺机报复。现在恨不得马上让人将她拉下去。
秦王出声制止:“不必了。一点酒而已,渭阳君不用紧张。寡人去更个衣,再来入席。”
秦王看起来微微有些醉了,不仅不甚在意一身酒水,还兴致颇高。
他借着宫人的搀扶站起身来,双手展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酒渍,又抬手轻拂了一下,像是要拂去满身酒气。
刚走出半步,秦王又转身回来,弯下腰拉起还跪在一旁的骊姜。
“美人既然泼污了寡人的衣裳,就罚你替寡人更衣好了。”
说完,挥挥手示意管家带路,头也不回地拉着还在发抖的骊姜穿过了灯火通明的厅堂。
事情变化得太快,渭阳君一时愣在当场。管家飞快瞄了一眼主人的脸色,连忙小跑着引着王上向更衣的房间走去。
厅内众人一时心思各异,各人滋味纷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