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老头
倒着血水,众人有哭泣、有哀嚎、有怨怼,还有虚惊一场之后的庆幸。玉青姑娘也上手帮忙,虽是看着娇弱的模样,见了血腥也不害怕,干净利落地敷药包扎。
“小姐、小姐!”门外小厮高声叫嚷着跑进门来,
“我听您的去请高大娘家的老头,可是他躺在床上动不了啦!”
闻言,浠尔感觉高大娘缠着自己的双臂似乎力道有所减轻,片刻后却更加大力的将他的手臂死死抓捏在手里。
“若是不知如何处理这高大娘,不如交由我,带她去县衙,杖责之后押入监牢,诸位便可安心启程。”是昨日的黄守卫,不知从何得知的消息,也来到了田氏医馆。
“高大娘已是这般年纪,如何再经受得住杖责牢狱。若当真这般做了,只怕也不会心安。”浠尔只觉这守卫净出不切实际的主意。
“那我们便一起去高大娘家看看情况如何?说不定见着了那老头,高大娘就清醒了也不一定。”黄守卫又道。
“那便去看看。”
在青宗的指示下,浠尔暂且将车马放置在医馆内,胳膊上挂着高大娘,一路前行。
“等等,我也和你们一起去。”玉青姑娘额头挂着细汗,匆忙赶来,
“听说那人瘫在床上动弹不得,让我和各位一起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
众人尚在屋门前立定,已经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恶臭之味,好在天气还不算太热,没有那么多蚊虫苍蝇被引来。屋中床上能看到一个隆起的人影,有淅淅沥沥的水渍顺着棉被一角往下淌落。因着背部的高耸鼓包,此人在床上甚至无法躺平,只能在脖颈后方垫了厚厚的棉垫,才能勉强保持头部在一个相对平衡的位置。青宗拉住苌楚的手臂,示意她在外面等候。
苌楚会意,转头想寻玉青姑娘,却见一抹姜黄色的人影闪身进了屋内,将面罩系于脸上,打开随身携带的医箱,一个巧劲便掀开了散发异味的床铺。在场的人脸色不一,都有着些许的无措与难堪。黄守卫最先反应过来,赶紧走上前,协助玉青清理污秽,将那瘦骨嶙峋的老头转移到相对干净的位置。
老头虚弱不堪,口中嘶哑,挣扎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高大娘倒是看着这些人忙前忙后,呆站在原地,脸上木讷没有表情。
浠尔见她已然平静下来,也和大家一起忙活起来,有人负责打水清理,有人负责准备粥饭,勉勉强强救了老头一命。
厨房应该是很久没人用过了,油污灰尘累积成厚厚的一片,苌楚见青宗捡起灶边的纸张看的专心,便也好奇地探过头去。
这沓纸片年代已经久远了,墨迹氤氲,发黄发脆,每篇的落款都是三个字,想来应当是作者的名字。终于翻到一张勉强能看清的,两人虚眯着眼睛,仔细辨别上面的名字。
略带孩子气的笔触落款为,高才升。
“这应该就是高大娘儿子的名字吧。”苌楚说出自己的猜想。
“高大娘这般宝贝自己的儿子,怎会舍得用这些来当柴火烧。”青宗抖搂着手里的纸张,有许多细小的颗粒顺着他的动作被抛到了空气里。
带着疑问,两人回到屋内。老头已被妥帖收拾干净,窗户洞开,气味也逐渐消散了不少,只剩黄守卫还在院中努力深呼吸,平复心情。
“此人的病症极为奇怪。”田玉青右手伸到空中比划着,“一般人的脊骨应当起伏平顺且略带弹性,但此人的脊骨不仅高凸,且坚硬无比,整根脊骨犹如石柱一般。”
“这般怪症,我好像听我父亲曾提起过。诸位,让我先行一步。”田玉青说着,宛如来时一般,着急忙慌地背着医箱走了。
“不过就剩一口气吊着,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我若是你不如早早了断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高大娘,吐露着恶毒的词汇,像是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厌恶般躲去了别的地方。
床上躺着的老头想尽办法也只能哼哼两声。
苌楚莫名觉得,她看到了老头皮肉松垮的脸上漾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