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幕式(5)
“你敢当着她们的面说吗?”俞迩森冷的声音响起。
顾姒背影一僵,反问道:“她们?俞迩,你什么时候觉得这些有意思了?”
特地来找顾姒,特地约好地点,特地安排好人员,来设计一处场景重现?
或许是顾姒的话语太过嘲讽,俞迩眼眶被气得通红:“顾小四!”
“顾姒”,不知是在说服谁,顾姒的语气中是不容置疑,“没有顾小四,你也说过。”
“你在害怕!”俞迩笃定,浑身在发抖,眼泪兜在眼中,倔强地不肯掉落。
顾姒转身,眼神中除了淡漠,空无一物:“我害怕?”
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顾姒的语调中带着丝丝嘲弄与讽刺,用最平静的语气问出最尖锐的问题:“害怕她们吗?”
颤抖的声线在耳边呢喃,如同指甲在铁皮上滋啦。
顾姒想,她果然不应该和俞迩待在一起。心脏的区域,如同溺水一般,连呼吸都不自在。
“她们?是‘她们’,还是‘他们’?”
话一出口,巧笑嫣然的俞迩面部狰狞如夜叉。她死死盯着顾姒,想要从脸上找出情绪变化,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顾姒的双眸中,甚至多了一分平静,像一潭死水,掀不起任何波澜,如此真实,又如此令人厌恶。
“你的‘她们’已经逝去,而‘他们’,是顶着名字的陌生人。”
最后一层窗户纸被顾姒亲手捅开。四年前,她离开是为了掩盖它,四年后,她到来是为了揭开它。
“俞迩,你该往前看。”
顾姒低下眼睑,衣摆上的褶皱纵横,手掌心是斑驳的指甲印痕。
“逝去,好一个逝去,”俞迩的嗓音如此刺耳,“顾姒,你已经往前看了是吗?”
“逝去”,短短的两个字道尽过往种种,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全部化为不偏不倚,不带情绪色彩的“逝去”一词。
俞迩似哭似笑,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落下,砸在石砖上化开。
顾姒看着她,当下的身影与病床上的另一个俞迩重合。顾姒递出一张纸巾,却被打掉,晃晃悠悠,飘向错落的时空。
一瞬间,昼夜颠倒。
某个静谧的夜晚,即无皓月当空,也无繁星点点的一个夜晚,萤火虫尾部的荧光与水洼构成小小的星河,倒映着顾姒布满擦伤的侧脸,眼神麻木而空洞。14岁的俞迩躺在她的怀中,一动不动。
“你说,我们能走出去吗?”
“……”
周围一片寂静,顾姒像是在问俞迩,又像是在问自己。
布满擦伤的手臂上传来阵阵疼痛,唯一的能量来源,是来自几个小时前一颗糖。头昏昏沉沉,像是被重重敲击,眼皮自发地下垂。
好累,想睡,可是不能,答应过的。
山上没有山下的烟火,林间没有街边的熙攘,唯有不知名昆虫的振翅声,以及不知名树叶与树叶的纠缠声。
顾姒一遍遍罗列记忆,反复扒出细节,思索完每条支线的每条结局,才等到兵荒马乱的脚步声。
“快来人,这里,找到了…”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视线里,俞迩被几个人架上了救护车。
应该是值得信任的。
可惜,顾姒醒来后,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也没有人迎接她。
“她们呢?”
“……死了。”
“啪---”
出来的时候,是整整齐齐六人,回去的时候,是貌合神离的两人,一如现在。
“他们,不希望你这样。”本不该这样,现在只能这样。
俞迩、纪仲、王诗、文箐、史仪五个名字曾被紧紧绑定,提及其中任意一个,总会想起其他四个。
像是约定俗成的俚语,没有任何规则指明,所有人却都默认。
只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人可以左右意外的到来。
“那我应该怎样?像个傻子一样,没心没肺?还是说,像你一样,淡然自若,忘记他们,选择新生活?”俞迩质问顾姒。
“……”
良久,顾姒才开口,声带干涩得仿佛不属于她一般:“她们,不会希望活着的人活在痛苦中。”
“呵”,俞迩嗤笑,擦掉眼泪,“你没资格这样说,她们可是因为你才死的啊。”
俞迩不会也不能忘记她们是怎么死的,同样,她也不会让顾姒忘记。
她紧紧抓住顾姒手腕,眼神中染上疯狂。
顾姒垂眸看向不属于自己的那只手:“一个月,承诺下来的事情,我不会违约。”
“不行,现在,立刻,马上。”
顾姒放缓呼吸,眸中的情绪散去,语调平稳:“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