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
的视线,只拿白色的里衣袖子捂住半边脸,一副将要被遗弃的良家妇女的冤枉模样。
书生怔怔瞧着他,拿起床边的药抱在怀里,露出一个笑容来:“无妨,姑娘若是身子不便,就先在我这儿修养些时日,待来日身子大好了再做其他打算。”
“会挽雕弓如满月,是个极好的名字。”
他笑起来眼角弯弯,叫这不大亮堂的屋子也跃动起几分活泼的神色来。
江玄度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眼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像一只翩飞的蝴蝶,忽而地,江玄度心中冒出一副模糊的场景,雾蒙蒙的,隔着老远大看不真切。
“有没有姑娘和你讲过,你长得十分俊俏?”
于是她看着眼前人刚刚淡下去几分的绯红又重新浮了上来。
登徒子江大姑娘一笑,重新躺回了被窝。
“看来不巧,我是第一个。”
“挽……挽月姑娘,莫要与在下说笑了。”
屋子的主人被调戏一番,竟然脾气十分好地没有生气,他还惦记着给江玄度熬药的正事,等耳间红晕再次消退几分后,才可怜巴巴地拎着药走到门外,拿出穷酸的柜子里还算值几个钱的煮药罐子,将从镇上医馆抓来的药安置到罐子里,认真地熬进药锅。
江玄度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盯着连清极给药罐子扇着风的背影。
“敢问公子名姓?”江玄度手里闲不住,但不好再在自己救命恩人跟前耍刀,便捏起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在指尖盘成一个环来回转动。
煮药的柴堆渐起了火,她的救命恩人蹲在地上,将长衫的下摆挽起,手中拿着只蒲扇轻轻扇着。
“在下连却寒,字清极。”
“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也是个极好的名字。”江玄度将这名字念了三五次,冷不丁回了这么一句。
连清极却像块未生风月心的千年木头,扇着药头也不回地答着江玄度的话:“姑娘谬赞。”
江玄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方才不是还夸我‘会挽雕弓如满月’呢么,怎的如今倒是扭捏起来了。”
她不出所望看到连清极动作一顿,耳根重新红了起来,回道:“姑娘博学,连某自愧不如。”
文绉绉,像是从不远处的深山里就地挖出来的臭木头。
两人三言两语搭着话,多是些没用的家常,江玄度听着他一板一眼的回答,反而觉得有趣极了。
“你就不问问我从前是做什么的,又是为何滚下这山崖?”
连清极见火起的差不多,站了起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转身回了屋子里,拿出另一个纸袋里的药,终于鼓起了勇气似的走到江玄度跟前,将那草药膏递给了江玄度。
“姑娘伤势在下只能看个大概,见姑娘未醒便先去城里讨了些镇痛回气的药,我向村中老人借了辆牛车,改日还是带着姑娘上镇里的医馆瞧瞧妥帖些。”
江玄度点点头,转而又问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连清极眨眨眼,乖乖问道:“不知姑娘从前是做什么的,又是为何滚下这山崖?”
他终于问出自己想叫他问的问题,江玄度显得十分高兴。
“不瞒公子,我从前是个算命的,最是童叟无欺,从前我们那片儿都知道我鼎鼎的名声,可惜啊——我给村头的张三算了一卦,说他命数将近,是日薄西山之貌,我一番肺腑之言,他呢!他竟是个不明事理的!咿咿呀呀说我荒唐,派人追了我几十里路,想将我这可怜可叹的弱女子毙死在山崖下!”
她的故事编得有鼻子有眼,能用来唬一唬三岁小儿。
连清极听完她一番慷慨愤言,似乎是想到了捡到她时奄奄待毙之状,竟被说得有了几分可怜她这骗子的意味。
“真的?”
“自然。”
不是真的。
但江玄度骗起人来完全没有负罪感,她一张嘴端的是伶牙俐齿、巧舌如簧,最是能骗久居深山涉世未深的俏郎君。
连清极瞧起来是全信了,于是一派天真道:“这人真是可恨,若是我见了他,一定将他扔到山里去喂虫子。”
忽得,江玄度连篇谎话堆成的心里生出了那么一丁点诱骗良家儿郎的愧疚感,不过这愧疚马上随着江大姑娘翩飞的思绪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看着眼前洁白骨感的手和碗里黑漆麻乌的药,勾了勾手指,示意连清极靠得近些,待那手指并药碗一齐挨到她跟前时,才得偿所愿地接过药碗。在连清极要走开拿药膏的时候,江玄度却突然一手牵住那只带着些薄茧的手,暗暗地——至少她是觉得暗暗地摩挲了一下。
于是江玄度眼看着连清极的眼睛蓦地睁大,泛着一圈琥珀晕色的眼瞳中映着自己的模样。她敢发誓,在面前人活到如今不长不短的人生中,决计不会遇到第二个像自己一般的姑娘。
江玄度趁他愣住的间隙,端着药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