扰攘
三郡长官,须得一一攻破。我听说天水太守马遵,这几日恰好出巡了?”
“是。他手下一众官吏也随着去了。”赵云说:“战事一起,郡中仅余的大小执事,恐怕抵挡不了咱们。现在马遵他们估计在天水至上邽的路上,自己跑都来不及,何况赶回来救郡呢?想来,这倒是咱们的幸事了。”
“唉!战乱一起,孰人之幸?”诸葛亮拿过一盏油灯,扫过地图:“天水城是否好得,取决于守将是谁。况且正如子龙所言,一郡官吏身在外地,防守薄弱,倒真是‘唾手可得’。”
“只不知南安,孔明你预备如何取?”
他们二人私下里向来都唤彼此的小字,自荆州初识,二十年来,便是如此了。
“这二郡……可用天水来取。”诸葛亮将灯台交给赵云,背了手,思忖再三:“天水诸人随着马遵出巡的,有哪几个?”
“据杨长史,半数以上皆出巡。方才议事,他说除去上任未满一年的小吏,要人之中,唯文官梁绪没跟着去。”
“留个文官……天水太守大概会后悔吧。”诸葛亮轻叹道。赵云随即附和。
“老了,记不住事了。”诸葛亮抚过额头,无奈笑着说。
“胡说!我这不是还在呢吗?”赵云瞪眼瞧他。
“是、是,小弟知错了。”诸葛亮笑道。
他二人并肩向帐口走去。
鸟啼已尽,静谧中只杂着零落几条薄薄蝉鸣声,像是在搔腋窝里的痒处,让人在凉州无比爽利的初夏夜里感到阵阵不可言说的舒畅。
诸葛亮说:“……如今总是思念起故人来。从前在荆州的日子,虽为创业之初,十分辛劳。然而那时,故人在侧,挚友在旁,亦有无尽的理想在前头,只待实现。此时四顾旧事,早已是凋敝木叶……子龙你说,万里江山,你我去后,还是这个样子么?”
赵云轻轻叹息,良久,他们都没有再同对方搭话。
“……你的心境,我虽年迈,亦能明白二三。”赵云静静地说:“故人陆续飘零,天道有常,盛筵难再。”
江山代代未改模样,只有这人,来了又去。
诸葛亮轻笑:“只可惜瞻儿和统儿他们若能生于太平盛世便好了,也好替你我瞧一眼盛世的样子,看看太平世比起乱世,究竟有何不同……”
耳畔听得诸葛亮的苦叹,赵云转头看向这个多年陪伴在侧的老伙计,他见他的眼眶不知何时竟已微湿:“瞻儿只两岁不到,难以承继身后事。有时我还真的会想,若阿统是我的孩儿,那便好咯……”
“孔明啊,有些事……莫执念。”赵云好言宽慰着,心下爱怜:“一家自有一家愁。阿统入仕前,和我论了一通,我感觉那孩子更想做个闲散人,真拿他没法子……罢、罢、儿孙自有儿孙福!”
“是啊。等你我忙完这一世,还要为下一世操劳么?算了……”诸葛亮话中略有释然之意,忙引着赵云入帐。
帐外骤感风紧,他是恐赵云染恙。毕竟他也是老将军了,这几年的身子骨肯定比不得前些年。在诸葛亮的私心里,还是唯恐这仅有的解意之人撒手而去。
帐内自比外面温和些。赵云同样了解诸葛亮近二年来渐趋细致的心思。北伐,陛下和丞相每一个建议他领兵的——一来考虑他小恙,二来长子同马氏那个聪慧明敏的姑娘好事将近。
赵云却冷冷回绝了所有人。皇帝无奈之下,深感老臣寸心不贰,同丞相商量过,还是遂了他的意。
“这个梁虔是本地人?”诸葛亮问:“以及尹赏——此二人该都为天水郡人?”
“魏承汉制,除去本地最高职务,下级官吏清一色本地人。”赵云从容答。
“曹氏窃国,却未将汉室官僚制度连根拔起。曹孟德的治乱手段,其子孙一以贯之。因此近十年过去,曹魏自中央至边陲竟未出现一次可堪担忧的权力之争。”诸葛亮随口评论道。他翻开杨仪白日呈上的三郡官员名册,眼光久久停留于“郡天水”三个字上。
“这名议郎……”他的手指扫向册上的名姓,嗤叹道:“……这个姜维,与他同期的二人——梁虔、梁冀——皆不参军事。再看南安、安定,这二郡连参军事的职务都不设,只是虚挂了几个名字。这三郡……就这么让洛阳放得下心?”
“是啊。自古凡得雍凉者,必定苦心经营陇南,不到倾覆,绝不让手。听闻魏帝虽聪颖过人,究竟还是年少,这西边的事,他全权委任了郭淮……”
“郭淮。”诸葛亮沉吟再三:“此人我有所耳闻。他胆识过人,多谋善断,一旦交兵,极有可能成为心腹大患。”
赵云点头不语。
“这个姜维……做郡议郎多久?”
“约莫两年了。”赵云继续回答:“他此前一直是郡仓曹掾,近二年迁议郎职、参军事。不过听杨长史前日说,此人虽年少,却是本郡同年纪诸人中入仕最久的。他年刚十七,便在洛阳拜郎。现任太守马遵三年前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