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各安天命 (1)
如此一来,元福嫂心里除了懊恼,还有恐惧:唉,这丫头,果真不是凡胎,只怕是……
玉嫂子见元福嫂低头沉默不语,脸色难看,便劝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大丫儿既来了咱家,办法总归是有的,就是这干亲么,对了……”
元福嫂眼前一亮,急问:“咋地?”
“她这干亲一定得选个最最下贱之人,否则,怕是镇不住大丫身上的仙气。”
玉嫂子不忍心说是“妖魔邪气”,说完她便不再开口,任是元福嫂再三询问她也不愿讲,何等人才算是最最下贱之人,再被逼得紧,她也只支支吾吾,推说不知道了。
元福嫂回家跟元福一学舌,元福闷头蹲炕前抽了袋烟,才抬头问她:“小篮子娘,咋样?”
“中!”元福嫂干脆地答,想都没想。
小篮子娘早年间从河南乡下与邻村的相好私奔来青,一家人后来在隔壁院儿积厚里落脚,其实,他们也就是睡在大门洞顶部搭建的一个大吊铺上,房东可怜他们,免费让他们住。他两口子才二十啷当岁,不会什么手艺,偏偏还都不愿意出力气,加上生孩子又不会节制,五年里生了三个娃子,接生婆都没用,娃们竟然还都活了。白天,他们一家大小全都在外乞讨,顺便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晚上回来,一家人就依次爬上梯子,猫在这直不起腰来的吊铺上困觉,窝里吃、窝里拉,就连两口子行房都不避讳儿女,只不过拉个布帘儿碍碍娃们的眼。大热的天儿,两口子折腾得起劲儿,老铺板弄得咯吱乱响,害得吊铺底下在门洞里乘凉闲聊的人不自在,难免说三道四,还有那下三烂的光棍儿二流子,举起根竹杆子猛往上捅铺板儿,小篮子娘一边行事,一边破口大骂,全无羞耻之心。还有一回,她家小馒头无故滋事,扔砖头砸碎了人家的玻璃窗,一把扯下窗帘转身撒腿就跑,回头失主寻来,小篮子娘护犊子死活不认,还骂得人家反倒觉得脸上无光,臊得很。后来,邻里邻居的对这家人渐渐看得明白,都道是小篮子娘唆使儿子干的,连布头都买不起,就直接暗抢了。若是无人看着,连烧饭的花盆炉子都没人敢往院儿里放,怕篮子家的孩子一盆水浇灭了火,把炉子偷去卖了换钱花。再后来,积厚里稍稍殷实点的人家,晚上都把玻璃窗上上窗板,防着这户无赖人家。
元福嫂胳膊挎着一篮子饽饽、煎饼、鸡蛋去跟小篮子娘说,她满心欢喜地去了,没成想却惹了一肚子臊气回来。两口子垂头丧气,长吁短叹了好几天:就篮子娘这等的下三烂人物,居然也嫌橱嫚儿祸害人。
元福嫂正愁得没辙,没想到,永泰里竟有人不嫌弃橱嫚这个“扫把星”,主动托人来说合,要收橱嫚做干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