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喂完药,俞柏舟又提笔刷刷写下药方,嘱咐林嘉煦立刻遣人去抓药,按照方子熬好喂下去,明日下午无论人醒没醒,他都再来复诊,若是提前醒了就立刻遣人告诉他。
林嘉煦接过药方,吩咐苍松去抓药,又问俞柏舟:“她怎么样了?为何突然高热不醒?”
俞柏舟沉吟片刻,道:“少夫人此前受伤未愈,近日又情绪不稳,睡眠不足,导致外邪入侵,故而高热昏迷。世子和夫人也不用太过忧心,少夫人用过药后,明日应当就会好转。”
当然,这话是他现编的。
林嘉煦听完不禁内疚不已,他真是个失败的系统,竟然把自己的女主给气病了。他闷闷地不作声了,程夫人便吩咐人给俞柏舟拿诊金,再将人好好送回去。
见沐歆没有大问题,程夫人便回了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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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青没能进到内室,也没听到俞太医的这番话,她满心以为沐歆的体质问题已经暴露,但谢府的人全被禁了足,消息递不出去,她又接近不了沐歆,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院中打转。
过了一会儿,又见年轻的太医被客客气气地送了出来,正房中也没有传出别的动静,采青稍微松了口气,或许这个太医并没有瞧出问题,她这么期盼着。
正房中,沐歆全然不知自己的一睡不醒牵动了多少人心,她正陷入一场噩梦中。
静谧的深夜,无人的旷野,沐歆独自一人狂奔在比她高出许多的荒草丛中。身后穷追不舍的恶犬狂吠着,似是下一刻就能追上她。她不知道为何突然就出现在这场人与狗的追逐战中,明明,明明上一刻,上一刻她在干什么?她突然也想不起来了。脑中唯一的念头是跑!拼命地跑!
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像是带着刀子,呼啦啦的撕扯着沐歆的肺部,腥甜涌上喉间,双腿没了知觉,但她还是不敢停下。突然,一块小石头绊了她一下,小小的身躯猛地一个踉跄栽倒在地,挣扎了好几下也爬不起来。
倒地的瞬间,憋在胸口的一口鲜血也猛地吐了出来,染红了一大片枯草,身后三条恶犬已经扑到她身上。她只来得及将头脸藏在细得跟麻秆似的胳膊下,就被恶犬的腥臭淹没。
小姑娘的尖叫哭泣混杂着野狗的狂吠惨嘶,响彻了整片郊野。
一切归于平静时,草丛里只剩下双眼猩红的小姑娘和一地辨不出本来模样的碎骨烂肉。
沐歆躺在野狗的血肉中,觉得自己好像不再是自己了,身体被一种狂暴的灼热操控着,渐渐失去理智,失去对外界的感知,陷入无边的黑暗和寂静。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恢复神志时,这场与野狗的厮杀再次上演。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沐歆终于感觉到有什么特别的气息涌入了自己的身体,它清凉、温柔,流过了四肢百骸,抚平了那股要将她燃烧殆尽的灼热,她终于得以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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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煦守了沐歆一夜,直到她高热退去,情绪平稳后,才去书房合了会儿眼。第二天下午,苍松准时去太医院将俞柏舟接来复诊。
俞柏舟诊完脉,又给沐歆喂了一粒浅碧色药丸,告诉林嘉煦少夫人病情已经稳定,明日晚间应当就会醒了。
林嘉煦终于放了心,对这位年轻的俞太医很是感激,让人封了厚厚的诊金,客客气气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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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柏舟坐在缓慢行驶的马车中,满脸凝重地轻抚着一枚缺了角的羊脂玉佩。
这玉佩只有成年人的拇指大小,雕着一只讨喜的胖兔子,缺了的那一角原本应该刻着三个字,现在只剩下两个,俨然是“沐歆”。
今年年初时,沐歆找到他,将这枚玉佩留给他,嘱咐说若是自己一年内没有找他取回,他就拿着玉佩前往锦州城万有商会旗下的宝通钱庄,取出她寄存的东西,届时东西如何处置全凭他做主。
他其实并不清楚沐歆是什么人,要去做什么,只因从前因缘际会有一些交情,他毫不犹豫答应了她的嘱托。
之后三个多月,俞柏舟再没有沐歆的消息,直到昨日在靖海侯府再次见到她,而她居然成了靖海侯世子夫人。
俞柏舟收起玉佩,压下重重思绪,只能希望沐歆尽快醒来解答他的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