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她又想起,今日是五月初头,正是海棠花落,一个少年失去母亲的时节。
原来如此。
傅玉璋是没了母亲的人。这个世界的时临安,她也是。
时临安叹一声,将灵符安放至随身荷包中。
然而,月琅达还未放过她。
她突然又问道:“你当真不是太子妃、太子良娣。”
时临安被问得一呛,“你为何如此想?”她有些不可思议。
“既不是,你为何整日跟在太子殿下身旁?”月琅达一脸的理所当然。
“那是因为,”时临安无奈地解释道:“我是东宫中庶子。”
“中庶子,是甚?”
时临安学傅玉璋,将双手笼进袖子,她抬起头,看向头顶愈发圆亮的月亮。
“殿下的…管事。”她似是回答月琅达的问题,又似是对自己说。
☆
马车继续西行,大半月后,东宫一行终于见到脑门儿奔凸,颧骨高耸的锦江府知府林右右。
月琅达嘴边没把门儿,“这老头真难看。”她不曾按下声音,说道。
时临安后撤了一步,脚后跟狠狠地碾到月琅达的脚上,“再胡说八道,叫点杠丢了你去扬子江喂鱼。”她面上带笑,嘴里却低声威胁道。
点杠便是当初收了月琅达的乌蛇鞭,叫她吃哑巴亏的暗卫。
自潭州府起,这两个人便杠上了。
起先,傅玉璋并不想带上月琅达,只叫她在潭州府好好过活。
谁料,走出没多久,时临安的马车驶过一段土路,颠簸之中,“哄”地一声,马车的天花板落下来,随之掉落的还有灰头土脸的月琅达。
傅玉璋的马车离得近。听到此处的动静,点杠飞身而至,将月琅达压到马车外。
“放开我!”在人高马大的点杠面前,月琅达的挣扎显得无力,“你又欺负我!”
天花板掉落时,一块飞起的木板擦破时临安的额头,她抹下一手的血,心想,得,不是昨日,便是今日,看样子,被月琅达破相是她命里写定的劫,怎么也避不过去。
她拿出巾帕,捂着额头,探出脑袋问道:“月琅达,你躲在马车顶做甚?”
月琅达变扭半晌,终于答道:“阿父和阿姊已经没了,我没有家了。”
“昨...昨日,他们将我送给了太子殿下,那我便是你们的人了,我该跟着你们。”她有些底气不足,说道。
时临安看向不远处的傅玉璋。他老人家撩起一方车帘,神色淡然地投出眼光。
两人的视线交汇片刻,随后,傅玉璋放下车帘。
“带上吧。”帘子后头传出他的声音。
那之后,月琅□□在时临安的马车里。
她去了集市,带回一兜子脆果儿,吃得满车厢都是碎渣。时临安既恼火,又怕她那一柄乌蛇鞭。
她忍无可忍,唤道:“点杠!”
点杠收了月琅达的脆果儿,押着她将车厢收拾干净。
又几日,月琅达一脸神秘地与她说:“我捉住一个宝贝,与你分享一番。”
说罢,她的袖中露出一个乌溜溜的脑袋,时临安定睛一瞧,天!那是一条货真价实的乌蛇!
她尖声喊道:“点杠!”
点杠收了乌蛇,叫月琅达离了时临安的马车,随侍从们一路走。
那之后,月琅达又缠上了点杠。
“点杠,你为何叫点杠?”
“点杠,江里的乌鱼极为鲜美,咱们去捉几条?”
“点杠,你知道为何会‘蜀道难’?不知道吧,因为‘蜀道’是老大,老大难呀!哈哈哈,好笑不好笑?”
彼时,时临安正在傅玉璋的马车中,向他汇报留在金陵的何文镜与江正道传来的消息。
闻言,时临安叹一声,但秉持“死贫道不如死道友”的心思,她决定忽视车厢外的声音。
傅玉璋也一脸沉静。显然,他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月琅达的一通嚷嚷,也叫她知道了“点杠”这个名字的由来。
“暗卫处闲时打牌,”傅玉璋挽过宽袖,端起一只茶盏,“他时常点杠,点得多了,便有了这么个名号。”
时临安有一些无语,心道,前些年,傅玉璋究竟有多宅?宅到暗卫处都练起了牌技。
这时,“难看”的锦江府知府林右右拜完东宫,朝时临安走来。
他上下地打量时临安,似在看她,又似透过她看另一人的影子。
“真像!”许久后,他一捋羊角须,说道:“尤其是这一双眸子,与东晦一个样儿。”
东晦便是时临安之父,前太子太傅时熹的表字。
林右右与时熹是同年,时临安一拜,称一声“年伯”。
她一打量,问道:“年伯是一人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