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
去鲜艳非常,捏在指尖轻飘飘的,很明显只是个不值钱的假货。
她将珠子托在掌心戳了戳,装作不经意提醒道:“这东西似乎有些年头了,何不换个新的?”
“这是我阿娘留给我的。”小尼姑有些羞涩地挽唇一笑,眼睛亮晶晶,“阿娘说这叫‘转运珠’,能给人带来好运。想她的时候摸摸珠子,阿娘就会来梦里陪我。可自打我不小心给摔坏了之后,就再也没梦到过我阿娘。神仙娘娘,您要是把它修好了,娘就会再来找我的,对不对?”
棠疏默了一默,抬手掐上小尼姑柔软的脸颊:“修是可以修的,但是得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当然可以!”小尼姑点头如捣蒜。
“今天太晚啦。你呢,现在先回去睡觉。明天睡醒之后啊,我保证,一定还你一个完好如初的珠子!”
把人打发走,棠疏转身进了屋。
堂内陈设极少,却胜在干净整洁。桌子上置一净瓶,里头斜插一枝杏花:凝霜带露,正是含苞待放。
“娘娘,您回来啦!”
侍女红拂本是打着盹,这回听见动静,瞌睡登时跑了大半,忙揣着一早晾好的温水迎上来。
棠疏不与她客气,仰头一饮而尽,抹抹嘴唇道:“前些日子咱们一起上山采的花花草草,回来后晾干收了起来,还记得吗?有劳你去把其中绿色蓝色都挑出来,一会儿送到我房中。”
红拂闻弦歌而知雅意:“娘娘,您又要修补东西啦?”
“是呀。今晚接的可是个大活,一点模糊不得。”
交代完,棠疏径直迈进卧房,掀开床幔,露出一大堆摆放齐整的工具。
把烛火擦亮,棠疏将珠子对着光瞧了又瞧。
这石珠大抵破了有些时日,参差不平的断面上凝满了灰尘与污渍,隐隐发黑。余下半边虽说并未开裂,却也覆盖着雪花样的缝隙。
她想了想,从成山的大件小件中抬出激光清洗机,戴好手套握紧喷头,对着污浊的断面按下了开关。
随着轻微的嗡鸣声响起,喷口登时涌出一束亮眼的光泽,如流水一样轻轻涤过珠子的断面。石珠像被海浪冲刷,来回颠簸间,断面上的污垢如落雪般被簌簌筛下,眨眼已无影无踪。
几番清洗过后,棠疏取出一小把原子灰置在碗里,和水搅拌均匀,放在一旁静置。
等待的间隙,红拂掀帘走了进来:“娘娘,您要的东西。”
棠疏抬头揉了揉酸软的脖颈,看见她怀里一大把蓼蓝并着鸭跖草,不由露出一个笑:“这些就够了,辛苦你啦。”
前些日子她奉着宫里头的旨意,顶着一脑门官司没日没夜地抄书,手指磨出豆大的水泡。红拂是如今唯一跟在她身边的侍女,搓着她的双手红了眼眶,拍胸脯主动请缨来帮忙。
为表感激,她便避开众人耳目,领着这丫头偷偷在山上转了几圈,搜罗来一大堆宫里没见过的奇花异草。
春雨把百花泡发,其中不乏桔黄玫红,是小姑娘钟爱的斑斓色彩。她瞧着红拂穿得素净,索性借植物拓染的手艺为她做了条别致的裙子:其上各色花叶繁错,萋萋绿叶离离朱实,真如枝头新采般,个个圆润清透,脉络清晰可见。
红拂穿上后舍不得脱,小心提上裙摆绕着山头转圈圈,那花枝就像打褶子里长出来般,扶着春风摇曳回旋,可教她臭美了好一阵。
剩下这些花草,她本想着晾干制成书签,却不想还能在此刻派上用场。她接过花草,取来杵臼,一撸衣袖仔细碾磨起来。
不出片刻,一小汪青碧色的汁水出现在眼前。像是晴天的洛水,浮光跃金。风师剪翠、青帝挼蓝,她凭目以望,满意地打了个响指。
把青蓝色汁液掺进石灰水中,棠疏将二者充分搅拌均匀,待手下泥水凝成青蓝色的浆糊,才堪堪停手。
一旁的红拂捧着腮目不转睛:“哇,这看起来好像碧色的面团啊,我都有点饿了……”
棠疏噗嗤笑出声:“大半夜的还能饿啊?你这小丫头片子,整天除了吃,脑袋里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了。”
红拂不服气地鼓起脸颊,刚要反驳,只见棠疏拿起珠子放在浆糊团里滚上了几圈。
静置片刻后,她将珠子取出,将凹凸不平的曲面在打磨机上来回碾磨。一炷香后,“滋滋”声骤歇,一颗莹润的玉珠子重又出现在眼前。
纵然不是第一次围观全程,红拂还是不由发出感慨:“娘娘,您实在太厉害了!”
棠疏打了个哈欠:“行了行了,难为你陪我这么长时间,快去睡吧。明天把这珠子物归原主,也算是了结一单了。”
与此同时,脑内传来叮咚一声,欢快的机械音跳起:“恭喜宿主,修好文物。当前文物修复数量进度:7/100.进度完成后宿主即可返回原本时空,还望宿主再接再厉,早日回家哦~”
“滚。”
棠疏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