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且说自打贾雨村与雪雁当面对峙后，雪雁在忠顺王府的日子便越来越不好过。先是忠顺王爷再没去过她的小院，一两个月后众人便察觉出她失了宠，越发懒怠起来。先是把春杏、夏禾调走了，又慢慢地开始克扣起胭脂水粉、饮食衣物，这两个月更连月钱都克扣了去。紫鹃只得四处央人，将一些头面首饰拿出去当卖，二人勉强度日。

谁知这晚忠顺王爷突然来了，见雪雁这屋里灯火昏暗，茶凉羹残，心下明白，只骂道：“这些个狗奴才也惯会偷奸耍滑，明儿个定要让王妃惩戒惩戒！”雪雁只默默地站着，并未接腔。忠顺王见她纤腰薄面，无怨无尤，若出水芙蓉般亭亭玉立，心下敬服，又道：“让你受了委屈，都是本王的不是。今儿你先歇着，过两日我便做主升你作侧妃。”说完便起身走了，没头没脑的，让雪雁和紫鹃不知真假。

谁知过了几日，忠顺王府果然大宴宾客，唱了一天的戏，将雪雁升作了侧妃，连圣上都惊动了，命戴权来亲赐了一副玉如意。家中众人皆不解其意，唯贾雨村尤甚。没有人时，贾雨村疑道：“恕在下愚钝，实在不能理解王爷的此番举动？不知王爷能否指点在下一二。”

忠顺王爷冷哼一声道：“你还有脸问我！当初我实在不该听信你的一面之词，想我爱妃是养在侯门深闺之中，你如何得见？这些日子因听信你的谗言，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四处跟踪打探毫无消息。你说贾宝玉藏起了真的林黛玉，出狱后必定会去找她。谁知贾宝玉足足在家里呆了三个月没有出门，你又让人跟踪贾政也毫无进展。不久贾宝玉结婚了，是你亲去见证的，新娘不是林黛玉。若如你所说，宝林二人感情非同一般，真的林黛玉若被贾宝玉藏在了别处，宝玉焉肯乖乖地娶了薛宝钗？你又说林黛玉一定藏在北静王府，就是那个扬州的歌姬化名罢了。撺掇了我哄着皇上一起去确认，谁知不过是个会弹琴的美人罢了！身形上虽与与我的爱妃有些相像，到底艳俗了些，实在令人难以信服！险被你害得丢了大人，你且退下吧，日后不要再说些有的没的疯话！”

贾雨村被忠顺王爷一番训斥，羞得满面通红，也不敢分争，只得诺诺的退了出来。此后忠顺王爷也渐疏远了他，又重新将雪雁宠信起来，将雪雁移出了原来的小院，安置在宽敞的院落中，除了春杏、夏禾，又配了四五个丫环和两个婆子。雪雁因得了皇上的赏赐，众人再不敢小觑于她，连王妃也对她客气了三分。

再说那日黛玉一夜无眠，到凌晨时分才迷糊睡着。醒来时天已大亮，水溶早出了门，一日未回。到了傍晚方使人传了口信来，说与同僚相约喝酒。一直等到三更时分水溶方回，竟喝的酩酊大醉。恰逢惜梅轮值，将水溶扶进内室歇息，谁知脱去外衣后那水溶拉着惜梅的手不肯丢说了些醉言醉语。黛玉端了醒酒的茶来，恰听到他嘴里喊道：“颦儿，颦儿！你为何对我如此狠心！”心下一动。

那里惜梅疑道：“奇怪了！颦儿是谁？”黛玉道：“想是王爷的旧人？”惜梅道：“我自小在这府里长大，从没听说有哪个丫头叫颦儿的！” 黛玉便道：“既如此我更不知道了！等明儿王爷醒了，你再来问他。这会儿子先去拧了毛巾来给王爷净面。”惜梅忙出去唤小丫头打水，黛玉倒了盏茶来给水溶，谁知水溶不喝，却将茶杯打翻在地，嘴里喃喃念道：“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黛玉心下大惊。

惜梅拧了热毛巾来给水溶净面后，黛玉将水溶的发束散了，把被子给水溶盖好道：“王爷醉成这样，想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醒的。你先去歇着吧，我在这里替你守一会儿。”惜梅道：“我便歇在外面软榻上，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叫我！”黛玉点头，又起身到书房拿了本《稼轩长短句》来看，直熬到子时才回房歇息。

九月十五那日，水溶照例歇在了王妃处，两日后方回自己院中。谁知此后一连数日，日日都喝得酩酊大醉方回，被太妃知道了，少不得被叫去训责了一番才有所收敛。这日，忠顺王府晋升侧妃的喜宴北静王也应邀前去，结果又步履蹒跚的被人扶了进来。恰逢锦儿轮值，将北静王扶上床收拾完后，黛玉依旧让锦儿到外面软榻上先歇着去了，自己仍远远地坐在桌前看书，谁知不小心竟打起了瞌睡。

朦胧之际，忽听水溶喊口渴，忙睁眼细听，果然没错。遂起身先倒了钟温水，掀了帐子给水溶漱口。帐子掀开，水溶没想到竟是黛玉在此值夜，一时愣住了，盯着黛玉半日方问道：“怎么是你在此？”黛玉道：“锦儿明日还要早起服侍王爷更衣，我便在这里替她守一守。”水溶这才接了杯子，黛玉又端来了痰盂，水溶漱了口道：“这些日子难道都是你在这里守着？”黛玉不语，又在茶槅上取了茶碗，用温水涮了，向暖壶倒了半碗茶来递于水溶。水溶吃了茶靠着枕头幽幽地道：“你倒是很会体贴她们！”

黛玉转身放了茶碗道：“王爷日日晚归醉酒，又爱说些胡话，我是怕别人听了不小心传出去，有碍王爷的声名。”水溶听了奇道：“这也奇了，我一向酒品甚好，酒醉便睡下了，到底说了什么醉话竟能碍到我的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