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且说自贾赦被捕，府中各屋均被查封，这邢夫人无处可住，只得住到了贾琏、熙凤处。贾琏、熙凤将正房腾出，自己搬到西厢房居住。邢夫人虽在王夫人处抬不起头来，在熙凤处倒日日摆起婆婆的款来，一应饭菜汤水均要熙凤亲自侍奉，稍有怠慢便当着众人的面给熙凤没脸。熙凤既要管理家事，又要操办贾母的丧事，真是苦不堪言。好容易撑到将贾母送走，便卧病在床。把王夫人急得一面催促贾琏请医用药，一面又将李纨、探春招来，让她俩暂时协理。邢夫人此时方才作罢，只唤了秋桐跟前伺候。

这日，薛姨妈、宝钗闻听熙凤病了，便带了上好的人参前来探望。二人先到邢夫人屋里问安，邢夫人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过身体弱些。倒劳烦姨太太亲自过来，不拘派个丫头婆子来看看便也罢了。”薛姨妈向来老实，笑道：“哪里谈得上劳烦。一则住的近，二则也是嫡亲的侄女，三则亲戚家原该常走动才是。”邢夫人听了暗自不喜，唤秋桐来领薛姨妈去看熙凤。

凤姐早就听到薛姨妈来此，心知是来看自己的，唤平儿移了抱枕斜靠在床边。薛姨妈见熙凤面目黄瘦、精神不济，远没有往日的神采，不禁拭泪道：“我的儿，怎么几日不见瘦成这样？” 凤姐有苦不能言，只得道：“多谢姨妈惦念！姨妈放心，我自来身强体健，只是近日劳累了些，吃两副药就好了。”

平儿奉了茶来，请二人落座。薛姨妈又劝道：“你可千万好生将养，不可大意。年纪轻轻，若落下什么症候可如何是好。”平儿在旁道：“姨太太好生劝劝，我们这些人说了总是不听。凡事放不下，又好逞强。有病也只掩着不说，实在撑不住了才叫去请的大夫。“熙凤嗔道：“偏你这小蹄子话多！”宝钗问：”大夫怎么说？“平儿道：”说是肝气郁结，疏泄失调，以致气血凝滞，瘀血蕴结。“宝钗听了道：”这人参是上好的，最是补气调血，倒是对症。你切些参片与药一起煎了，效果更好。“平儿忙谢了，令丰儿收了起来。三人又说了会儿话，熙凤道：”不如请姨妈别处坐坐吧，我这里躺着倒对姨妈不恭。等我好了，亲自去给姨妈请安。”薛姨妈也知她精神懒怠，并不在意，又安抚了几句，方才回家。

回到家里，宝钗道：“妈妈，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添乱了。让哥哥把京城老宅子收拾妥当，早搬出去才是正经！”薛姨妈不解道：“怎么，难道你又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不成？”宝钗屏退丫环，道：“闲话倒是没有，只是我看贾家近日诸事不利，别人远还来不及，我们何苦住在这是非之地。再者，那邢夫人向来有些左性，凤丫头的病依我看多半是气的。妈妈若真是心疼侄女，就该将这房舍腾出来让给邢夫人住，这样一来凤丫头也少受些闷头气，病才好得快些！”薛姨妈听了，叹道：“到底是你想得通透，只是冷不丁的，让我该怎么跟你姨妈说呢？”宝钗道：“这有何难？妈妈只说薛蝌年底就要娶亲，一家子在这里怕住不下。再者，我看姨妈也是心疼凤丫头的，只是诸事缠身一时想不到，妈妈只说将这房舍腾出让邢夫人搬过来单过，姨妈自然明白。”薛姨妈听了，点头道：“亏你想得周全，今晚你哥哥来了，我就跟他说。”

谁知到了晚间薛蟠回来，偏他又吃醉了酒。薛姨妈无法，只得令丫环喂了醒酒汤扶他睡去。到了次日，薛蟠酒醒来与母亲请安。薛姨妈方把昨日与宝钗商议之事说与他听。因想着薛蟠素来口无遮拦，怕他出去乱说伤了亲戚的情面，故只告诉他：“薛蝌年底要娶妻，只怕这里住不下。”薛蟠向来是个没有成算的，既然母亲吩咐便答应了下来，倒是夏金桂听了后，在院中耻笑：“住不下？当日我进门时，我也说过院子太小住不下，如何就不听我的？定是看人家老太太临终把婚事定下了，当宝二奶奶的梦没了指望！这才要搬走。亏得还骗了我的嫁妆去倒贴，那么大颗的珍珠打了水漂。什么好货，跟我充千金大小姐……”薛宝钗听了气怔了，也不好找她分辩，只在屋里流泪。那薛姨妈实在听不下去了，起身说她：“你歇歇吧！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如何就不知道顾着些体面？原也是暂住，亲戚家哪有常住的道理。一房媳妇住得下，两房媳妇自然住不下。再者，你的珍珠是我要去的，也是为了蟠儿的前程不是?你权当是孝敬我的，你去问问哪家的媳妇进门不孝敬婆婆些东西？我跟别人比还是要得少了呢！”金桂这才冷笑着住了口，自回屋消遣去了。

不提薛蟠找了家人打扫京中房舍，只说贾政自那日见了贾赦之后，眼见兄长满头银发、衣衫褴褛、憔悴不堪，心中实在难过。忙完了贾母的丧事后，便唤来宝玉道：“如今你伯父尚在狱中，我在家丁忧不便四处拜访。我想北静王爷素来待你甚厚，你不妨去拜访一下王爷，探些口风。我们也好设法将你伯父救出来。”宝玉心中虽不太情愿，但也不敢违拗父命，只得应了明日便去。

这日午后，北静王水溶正在书房看书，家人来报：“贾家宝二爷来访。”北静王问：“宝二爷？是宝玉吗？”家人道：“正是。”北静王放下手中的书，想了想道：“引他到花厅等候。”

这北静王府原有东西两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