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自探春走后，天气渐渐回暖，黛玉的病也渐次的好了。北静王妃见她好了，便另择了吉日命她给太妃端茶。自此黛玉便日日到王妃处晨昏定省，处处守礼，并不多言。太妃见她倒也懂礼，又是个省事的，便渐渐少了些厌弃之心，只是见水溶待她淡淡的，不免有些生疑。

可巧端午过后，青玉查出有了身孕。这原是喜事，北静王如今只有一子，乃王妃所出。北静太妃一直嫌水溶子嗣单薄，多次要给水溶纳妾，无奈水溶总是推辞。只说自己尚还年轻，来日方长。此次青玉有孕，太妃很高兴，便叫来王妃和水溶一起，亲自嘱咐，提了她的位份，让她安心养胎。王妃道：“这是自然。只是青玉妹妹既有了身孕，只怕王爷那里也不能再去侍奉，需要再派一个稳妥的人去方好。不如把我身边的婉儿派去，太妃看可好？”

谁知水溶却皱眉道：“外头自有小厮打理，我又很少在府上。不拘派哪个丫头来端茶倒水也就罢了，很用不到婉儿。”王妃听了不语，只拿眼瞅着太妃。太妃想了想道：“王儿说的也有道理。你成日理家也不清闲，婉儿伶俐，若给了王儿，只怕你失了臂膀，一时难以周全。这也不打紧，如今倒有一个现成的人来用。那个林姨娘，这些天我也留心观察了，我看着还好。模样自不必说，性子也还好，虽说闷了些，但行为举止得体，进退有度，不像是个调三惑四的人，倒像是大家里调教出来的。便派她去就是，不必另派人去了。”

水溶听了也想拒绝，只是想不出由头，只得给王妃使眼色。王妃便道：“林姨娘虽好，但身子骨娇弱，只怕不能周全。”太妃道：“又不让她干什么。端茶倒水，传声唤人这样的事自然有丫头们，不过是让她在王儿身上多用些心思，一年四季的衣物由她打理罢了。哪里就累着她了？”

水溶道：“依我说，倒不必麻烦了。我屋里还有惜梅，只随便派个丫头在内书房供我使唤便罢了。”太妃道：“你的心思我不清楚，这林姨娘的来历我也不清楚。如今我老了，也不愿太管你们的事。只是这林姨娘既是皇上亲赐的，便代表着皇恩。你老是这么冷着她，不知道的，倒像是我们仗着功高不把皇恩放在眼里似的。”水溶听了只得起身答应。

王妃回去便将黛玉和青玉唤来，将太妃的意思说与她二人。青玉跪下谢恩，黛玉也只得领命。王妃命人将自己的西厢房腾出，令青玉搬了来住。又命人将北静王的西厢房整理出来，让黛玉搬了进去，这便折腾了两三日方罢。青玉又将北静王的喜好大略的说与黛玉，黛玉都一一记下。北静王屋里尚有一守夜的大丫鬟名唤惜梅，并八个负责茶水洒扫的小丫头来给黛玉见礼。黛玉让锦儿都赏了些钱，便命她们都各自忙去了，只留了鸳鸯、锦儿和惜梅。命她们三人把北静王屋里的衣物和摆件都按造册重新整理对账。

黛玉见这屋里疏阔，三间上房，东面设有书房，西面是卧室，卧室外设有暖阁。一架四扇的黄花梨木屏风隔开了正室和书房，屏风下一张楠木条几，条几上放了一对儿绿定窑镂空龙纹套胆颈瓶，哥窑花插一座，金自鸣钟一座。再细看这屏风，正是当日自己所绣，心中暗叹：“原来是送到了这里！”。

走进书房，窗前书案上都是上好的狼毫和端砚，官窑的水洗，案旁一排书架，不过是《资治通鉴》、《吕氏春秋》、《六韬》、《续资治通鉴长篇》、《梦溪笔谈》这些书罢了。以前这些书家里虽有，只是彼时到底年幼，对这些书并不感兴趣。后来到了外祖家，成日与姐妹相伴，不过是读些诗词歌赋，也未见宝玉读过这类书，可见与宝玉到底有些不同。黛玉正在书架前发呆，忽然丫环传报“王爷回来了”，忙抬脚出了屋，到门口迎接。

水溶见黛玉领着众丫头到门口迎接，倒是一愣，随即道：“免礼吧！以后便不必如此郑重了！”黛玉低眉垂眼屈膝道：“是”。小丫头掀帘，众人随水溶进屋。锦儿奉了茶来，水溶略用了一口，便进了内室更衣，惜梅跟着进去了。见黛玉站着不动，鸳鸯便给她使眼色，黛玉愣了愣，只得红着脸也跟了进来。惜梅见黛玉进来，便将拿来的浅蓝色常服递给黛玉。黛玉只得接了，帮水溶更衣。水溶见她面色微红，知她害羞，待穿好之后便道：“以后这些事还是让惜梅和锦儿来吧！你也干不惯这些。”黛玉低头道：“好。”

水溶遂出了里屋，见锦儿已捧了新鲜的西瓜来，心下喜欢，刚坐下用了一块，便见王妃屋里一个小丫头来给黛玉传话：“王妃那里要用晚饭了，林姨娘可还过去安箸？”黛玉尚未说话，水溶便道：“你回去给王妃说，我才回来，林姨娘正在我这里侍候呢。”那丫头应了，行了礼便走了。水溶道：“原来你日日还要到王妃那里立规矩，我竟不知！委屈姑娘了！”黛玉道：“分内之事，何谈委屈！王爷言重了！”水溶道：“以后我会跟王妃说，你在我这里侍候，便不用到她那里去了。我这里也时时离不开人，往后天气越来越热，这一来一回，中了暑热可怎么好？”黛玉只得道：“是！谢王爷体恤。”

天色渐晚，水溶遂也传了饭来，照例上了四菜一汤，水溶便让黛玉一起坐下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