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李佳楠看向对面，眼里空空荡荡。

妈妈的手还没有收回，就已经走到厨房门口，又突然停下，回头看着她，凌乱的头发也盖不住眼神里的失望和怨怼。

她像有很多话要讲，却又很快无声转开，过了一会儿，房门再一次被带上。

世界回归安静，太安静了，安静到李佳楠突然怎么呼吸。

“我受不了了，我要逃走。”李佳楠深吸一口气，冲向门口，以比刚刚响好多倍的声音关上了门。

“快跑，快跑，被逮到就收不了场了。”李佳楠跟着这句话跑着，直到气喘吁吁跑不动，才发现她已经跑到了原来的高中门口。

高中还是四年前的样子。

四年前了啊。

四年以前，她还像条河里刚捞出来的鱼一样，刚刚经历过高考这扇解放之门，鲜活地蹦哒着，好像人生处处是希望和色彩。

四年后的今天，她按部就班地大学毕业了，读书照亮的路到此为止，她才发现原来人生像是罩在白天的雾霾里，仿佛有光，影影绰绰看似宽广而四通八达，可是往哪个方向走能够安全前进，往哪个方向走又会坠入深渊，她什么也看不到。

当她硬着头皮踏出去，她对于未来方向的担心变成了多余：一个普通学校的红牌专业，加上平平无奇的简历，人生的路只会越走越窄，窄到只能祈祷靠着一场考试定下终生。

高考，对，决定命运的拐点就是高考。李佳楠站在门口，看着黑漆漆的校园，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她能考更多分，就可以去个更好的大学，选个更好的专业，现在就不会找不到工作。

如果去了更好的学校，就可以和同学一起努力读书，而不是一起出去兼职，把宝贵的时光以十块一小时的价格卖掉。

如果她专心学习，就不会在和程久彰谈恋爱，猜对方到底介不介意她失败的暗恋，猜他爱不爱她。

如果没有和他谈恋爱，就不会在法考前和他大吵一架，导致考试当天头晕脑胀没考过。如果……

如果她是佟湘玉，只是嘴上抱怨唠叨，而不是真的活在这样的生活里，那该多好。

一阵急促的狗叫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李佳楠向来怕狗，听到这黑暗里尖锐凶狠的声音，心里不由得一紧，拎着脚步想要悄悄的快速离开，一边环顾四周看看狗在哪个方向，好退出它的地盘。

是在后面吗，能看到的地方都没有啊。

未知的恐惧，让李佳楠更加恐惧。感觉到腿凉飕飕的，随时都会在某个地方痛起来，被狗咬住不放。

她更快的向前走去。

“汪”，李佳楠顿住，狗在她的前方。

“汪”。

李佳楠吓得转身就跑，狗叫声紧追不舍。

前面小巷，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租给学生的房子，方宇泽在那里住过，他家楼下有个大铁门，开到学生晚自习都回来再锁上。她可以冲进去把门关上，能躲一会，运气好能被人帮忙把狗赶走。对，就在这里转弯。

砰。

里面早已经拆迁，修了一条宽敞的柏油马路，现在正是城区放行的时间，大货车踩足油门争分夺秒。

她却不用再衡量青春的时长了。

也好啊。现在不用怕被狗追了，也不用如果当时了，不用担心找工作，不用回去刷糊掉的锅底。

妈妈很坚强，爸爸有了新的生活，程久彰清晰的规划了人生，她从此只是一个会过去的伤痛回忆。

大货车刹车的声音慢慢变小，李佳楠没看到走马灯，也没有感受到灵魂漂浮出来，有点遗憾死亡的平凡。

她还想去想点什么，意识却散开了，她睁着眼睛，最后一眼的世界，只有黑透的天空。

“哎哟儿子，你醒啦，头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李佳楠头晕沉沉的，恍惚着庆幸自己竟然还活着，睁开眼，看到程久彰的妈妈，心里莫名其妙，“阿姨好。我……”

嗯？声音不对啊，怎么是男生的声音？

身上好像多了个什么，又少了点什么。

发生了什么？不会是这么离谱的事吧……

“你在乱讲什么，我都吓死了。”程久彰妈妈瞪了她一眼，“我找医生来看看。”

“哦。”李佳楠不敢多说话，听着她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消失了，就立刻冲进了厕所验证猜想。

在厕所的镜子前，李佳楠无声抓狂地尖叫：她真的变成程久彰了啊啊啊啊啊。

看这张脸，丑得熟悉而残忍。

板寸完全暴露了他的头大眼小鼻子塌的缺点，额头上几个青春痘冒着红灯，凌乱的野生粗眉肆意生长，藏住了右边眉尾里的一颗痣。

和眉毛差不多宽的小眼睛，就算去拉个双眼皮也像没睁开的样子，此时瞪成了史上最圆。

下巴上拔胡子时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