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此次随行的只有太子和十三阿哥两位皇子,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加之去年索额图一案余波未息,十三阿哥不得不打起十万分精神,临行前的一段时间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仔仔细细地做功课。
书案上摆满了历年永定河水志、直隶省及下属各县地志等,我光是看看那密密麻麻的字和曲里拐弯的河道图,就已经犯困了,他竟像是要把这些都背下来似的,废寝忘食地啃书。主子不眠,书童怎能休呢?于是我挑灯、添茶、研磨、裁纸,尽职尽责地站好每一班岗,得闲了便捧一本《西厢记》来读,尽量不打扰他。
自打上次回来,十三阿哥一直显得心事重重,我问他,他只说没事,可脸色总是不霁,一脑门子官司。头几天我以为他是累着了,后来渐渐发现不对劲,他闭门不出,连两房福晋都不见,整日把自己淹没在书山文海里,这哪里是累,分明是烦。
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他烦忧至此呢?正想着,不防手中的书被抽走,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想什么呢?书都快让你搓成末了。”温和,略带疲惫。
我站起来,快速地看了一眼书案,问:“是茶凉了?还是墨干了?”
十三阿哥笑着摇头,牵着我到炕上坐下,顺手将书放在炕桌上,手指敲着书,问道:“看到哪儿了?”
“刚开始看,但是以前听过说书。”
“千钟粟、颜如玉兼得,张生幸甚。”
“男人既要仕途平顺,又要家宅充盈,实在贪心。”
十三阿哥挑挑眉,“女人就不贪心了?”
“当然,女子毕生所望,唯一心人尔。”说着,不禁有些鼻酸,“男子都盼着三妻四妾雨露均沾,可知道女子为成全你们要受多少委屈?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为何男不怕娶错妻?因为稍有不合意便可停妻再娶,而女子就算吃再多苦,到死也得守着她的丈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罢了。”
“好好说着故事,怎么还哭了?别哭了,都怪我,都怪我……”他说着,伸手揽住我,软语哄着。
“我不是为自己,是想到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女子,为她们难过。”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有你,很知足。”
他一怔,旋即笑了起来,眼中复现消失多日的波光粼粼。
我觉得时机正好,便问:“爷打从上次回来,就闷闷不乐的,问了几次您都不说,我只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长叹了一口气,说:“不是不想说,是连我都无计可施,告诉你,只会平白惹你烦恼。”
我一凛,脱口道:“莫非又是婚事?!”
“是婚事。”他苦笑道:“可并非我的婚事,上次去蒙古,漠南六盟的王爷、台吉都奉旨伴驾,回京前一晚的宴会上,翁牛特部杜棱郡王班第向皇上求取公主为妻,翁牛特部实力不弱,博尔济吉特氏与爱新觉罗氏又素有联姻之谊,皇上当场便答应了班第的请求,还赐名‘仓津’,引为佳婿。”
听他说来,我的心“通通”直跳,隐约猜到了皇帝指婚和他这些天来心情郁结有何关系,却仍是不敢相信地问道:“皇上许的是……”
“八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