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风汩起(三)
邵时婉拿着包好的那套薄缥曲水纹京绣罗衫,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留下承吉承祥二人,目瞪口呆,几乎掏完了身上所有的银钱。严长泽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领着魏哲也跟了出去。
“主子——您慢点。”承吉、承祥二人付完钱,一回头发现自家主子已经走出了好远,忙在后面追赶、呼唤。
邵时婉闻言回头,把手里那件薄缥曲水纹京绣罗衫递给刚追上来的承吉,两手空空的她拿出腰间别着的檀香扇,悠哉游哉地摇了起来,对严长泽说道:“方才我已同他们二人小酌了几杯,尚有饱腹之感,今日就不留二位了,改日有空,再请公子小饮。”说罢,同他们二人作揖告辞。
邵时婉走了几步,方才想起,怀安虽然告诉过自己他住在哪里,但若是不问就贸然前往护国公府找他,恐会引起猜疑。
于是她停住脚步,又走了回去,问他:“对了长泽,你如今何处下榻?我该往何处寻你?”
严长泽不做隐瞒:“东街护国公大人府邸,正是长泽暂居之地。”
“护国公杨琛杨大人?你莫不是他那小世子?杨……” 她故作震惊,到嘴的话有些拗口,但话都到这份上了,也只好说下去,“杨长泽?”
“顾兄误会了,我虽住在护国公府,却不姓杨,也并非那小世子,”他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喊出一句“师兄”,但也丝毫不避讳他护卫的身份,也不在意她因此看低了自己,“我只是那小世子身边的一个护卫,因而住在了府上。”
邵时婉趁热打铁:“长泽,那你本姓何?”
“在下本姓‘严’。”
其实除去上次在烟雨楼中触景生情外,在这几年里,他从未刻意隐瞒过自己的姓氏。他一直觉得,就算他们知道自己叫严长泽,也不会往七年前严相后人那方面去想——
在世人的眼中,那个出身高贵的天之骄子早就死在了那场逆案中;哪怕是前些时日民间有传言流出,说是当朝陛下留他一命,贬他为奴,也没有人会将那点头哈腰的罪奴与他联想在一起。
他早已没了当年的影子,不再是那个常年出入宫廷、人称神童的太子伴读,也不再是那靖安军中仍任欺凌的小罪奴。
如今的他,只是靖安军中那个每日苦练的前锋营将士、护国公府人称“二爷”的挂名护卫。
“护国公府,严——长泽,”邵时婉说出心里念过无数次的名字,心如止水,毫无波澜,“我记下了,改日定登门拜访。”
“好。”严长泽目送她离去。
待她走远后,方才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小魏哲扯了扯他的袖口,问道:“严……哥哥,可是刚刚在府上,我听到他们唤你‘二爷’,您为什么要说自己是护卫呀?”
严长泽听到他这称谓,不由得笑了,有些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我本就是那小世子的护卫呀!至于他们为什么叫我‘二爷’,以后你会知道的。”
小魏哲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十分懂事的没再问下去。
严长泽看着他小小的个子,身上穿着他从前的衣服,竟生出了些怜悯来,拉上了他的手臂,说道:“别傻楞着了,走吧,该回府去了。”
另一边,邵时婉辞别严长泽后也没再到处瞎逛,径直回了梁园客栈。
客栈内,她命人将那件罗衫挂了起来,半躺在床榻上,边喝着桂花酿边观摩那衣裳,忽然转头对承吉道:“去把怀安叫来。”
承吉低头称是,便出去了。邵时婉看到承祥还在屋内杵着,就也把他打发了出去:“你去门外守着吧。”
少顷,怀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主子——”
“快进来。”她略显急促,打断他的请见之言。
怀安推门而入,承吉很识趣的没有跟进去,自觉地替他关了门,同承祥一左一右地站在门外,眼观鼻、鼻观心地守着。
“主子,您今天已经喝了许多酒了,不宜再喝。”果然,怀安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劝她少喝酒,若是门外的承吉听见了,定会佩服他的胆量。
“想不到你这么有空,还监视起我来了?”不是骂他胆大包天,只是笑着说他有空。
怀安知她过了一早上,心情已不像早晨那般差,也越发大胆了起来,从她手里拿走了酒壶,道:“保护主子,是属下的职责。”
邵时婉也不恼,任凭他拿走,反正也没剩多少了。
她站了起来,指着那件挂起来的薄缥曲水纹京绣罗衫,问道:“你看这条罗衫,如何?”
怀安走上前去,没有上手去触碰,只是绕着它细细看了一遍,答道:“料子是好料子,做工也是极好的,就是不合主子身。”
“谁说我要自己穿了,”她压低声音,问他,“你之前也是跟在我皇兄身边的,你快看看适不适合皇兄。”
怀安本以为她一掷千金,是买给她自己买新衣裳穿,他甚至想过她只是心血来潮买来观赏的,都没往那上面去想,一本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