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恶
春日渐深,满院子尽是绿肥红瘦。
免除晨昏定省礼数后,江含辞只管躲在鹤鸣居安心养胎,读书习字,仿佛回到了做女儿时的日子。
杜芳蕊最为妥帖,三五日总会过来闲坐吃茶,有意无意显白着她这个掌家之人有多受倚重,含辞便顺着势儿夸她,钱芩有时一道来,总是话不投机。
这日午后,江含辞正捧读相爷司马熠的手稿《历朝通鉴》,这是她向司马瑜开口求借来的,相爷主持编纂此书已有数年,尚未完稿,汴京的绩学之士皆以一睹手稿为荣,江含辞在家中时听父亲提起过,没想到有这样的缘分可以拜读。
突然外面一阵喧哗声,霜月急匆匆地跑进来报:“夫人,出大事了,秋菊和人私通被抓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杜芳蕊便急匆匆地赶到鹤鸣居来,她脸上浮着笑,握着江含辞的手,满是尴尬地说道:“弟妹,我实在是不知秋菊竟做出这样有辱门风的事,我才进府她就跟着我了,是个性子稳重手脚麻利的,没出过什么岔子,不然我也不能把她给你啊。”
江含辞的手被杜芳蕊冰凉的手握着,知道她此刻心里没底,便安慰道:“是啊,堂嫂,秋菊我看着也是个稳妥的丫头,特安排她在二爷书房伺候,今日听到她们外头说的,我也是十分不敢信。想着她是原来府里的人,不敢自专,特找了你来商议。老夫人那边也知道了,过会子应该会派陈嬷嬷来传话。堂嫂别急,且先坐下说话。”说着,右手自然地抚了抚肚子。
杜芳蕊道,“你这个时候最受不得累,为了秋菊的事操心受累,那可担待不起。”
正说着,老夫人房里的陈嬷嬷进来了,道福回礼后,陈嬷嬷道:“老夫人听了十分震怒,说我们府里容不下这样的事,须得关起门来审问清楚,若是这丫头真做了伤风败俗的事,按家法处置不得轻饶。”
因江含辞怀着身子,杜芳蕊又是秋菊的旧主,陈嬷嬷自己带着婆子和丫鬟,将秋菊押解到家祠去审讯。
杜芳蕊留在江含辞房里等信,心里颇是忐忑,江含辞便拿出给婴儿做的肚兜和虎头鞋来让杜芳蕊指教,杜芳蕊心不在焉地理着璎珞。
一时,陈嬷嬷回来了,向两位夫人微微道个福,禀道:“大夫人、二夫人,事情已经问清楚了,和秋菊私会的是她表哥,在秋菊匣子里也搜出了男人的汗巾子和没做完的鞋,秋菊已经认了都是她表哥的物件。本来丫鬟大了,求个赏赐或家里来赎身,府里也没有不放的,只是秋菊这样私下和外男在府里私相授受,坏了规矩。已经请了老夫人示下,将秋菊或卖或遣,全凭大夫人二夫人安排。”
杜芳蕊一听,拽紧了手里的帕子,说,“秋菊是自小在府里的,她家里早没人了,赶她出府她就没活路了。不如罚她做个粗使丫头……”
陈嬷嬷板着脸说道:“大夫人快别说了,出了这样的事,老夫人没有让乱棍打死已是念了旧情。老夫人已是念在您不知情,不然您也要担个治家不严的罪名。”
掌灯时分,江含辞正在茜纱窗前的软塌歪着看《历朝通鉴》,突然听到远远传来一阵犀利的猫惨叫声,只两三声,短促凄厉,含辞听得心中不忍,撑着坐了起来,霜月过来说道:“怕是二爷又踹了哪个院的猫,听小厮说二爷见到猫啊狗的就会踹几脚,大婚那日是我亲眼见到的,那狗只是在吃宾客掉的肉食,二爷路过狠狠踹了一脚,那狗子连肉都不要赶忙跑了……”
“好了,别说了。”含辞打断霜月,这时,司马瑜穿过外厅大步走了进来。
江含辞跟司马瑜说起秋菊的事,司马瑜眉峰微微皱起,“想不到秋菊这个丫头还有这样的把柄,倒是可惜了,难怪大哥要纳她为妾她誓死不从。”
“也是凑巧,给厨房送菜的老汉和她表哥是乡邻,房里的小丫头去厨房要菜无意间说起秋菊伤风卧床几日,她表哥就火急火燎赶来相见。”江含辞淡淡地说道,“若不是秋菊是堂嫂的人,我也不愿枉做小人,府里要把她赶出去,听说她家里已经没人了,我想着到时多给她些银钱,让她去投靠她表哥。”
“今日上头的文书已经下来了,我三日后就得启程去澶州奉旨彻查黄河改道之事,安顿一方灾民,怎么也得盘桓一年半载,事情若不顺,怕是你临盆之日都赶不回来。”司马瑜语气里颇多担忧,“我把魏岩留下来,他是我的心腹,是个机灵的,办事也得力。”
“二爷放心吧,我自会照料好自己”,江含辞说着摸了摸肚子。
“我知你处事稳妥,可兹事体大,万一”,司马瑜顿了顿,“你这几个月还是待在鹤鸣居不要在外走动,以免出岔子。府里其他的事我已交代了魏岩去照料。”
转眼司马瑜启程赴澶州已月余,府里一切照旧,堂嫂因为海棠、秋菊的事情,沉寂了许多。
家里愈平静,江含辞愈感到不安,内宅哪有岁月静好,就怕暗地里不为人知的波谲云诡。魏岩偶尔来回禀,皆无甚大事,杜芳蕊那边因司马玦又要纳新妾的事生了不少闲气,又不敢在府里闹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