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苦
天越来越热,才一大早,树上的蝉鸣声已一阵叠着一阵。含辞着一件紫蒲色软罗短衫,下面系着夕岚色百迭裙,正伏在书案前看着账本,她时而翻着账目,时而拨弄算盘,流苏髻上的钗环随着身体动作不住晃动。
水碧和霜月出出进进,忙着收拾回江府要带的东西。
“小姐,蕙儿小姐那边已经把二小姐的首饰匣子送过来了,等您看完账本咱们就能出门了。”霜月捧着刚拿到的首饰匣子说道。
水碧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小姐,今儿回江府您就穿这身吗,会不会太素净了。”打从早上小姐换上这身衣服,她就提醒过了,现在还不放心要再问一遍。
“无妨,我如今又不是那个看人脸色的没娘孩子了。府里事多,咱们速去速回。”含辞头都不抬,边对账目边说道。
因未逢时节,又无夫婿相陪,含辞轻车简从,云嬷嬷交待大勇跟着护卫,便是以一当多。
马车驶到江府门口,便看到杜氏的贴身女使候着,她一边迎着含辞一边替杜氏告着罪,“大小姐,夫人听着报信了便要来迎,只是老爷那边要人伺候着,实在是走不开。”
含辞听着不对,连忙问道:“父亲他怎么了?”
“老爷他咳疾又犯了。”
“咳疾?父亲以往不是入冬了才犯咳疾,吃几副方子就好了吗?”
女使絮絮叨叨地给含辞说着老爷的病情,含辞心下慌乱听不进去,她交代水碧把首饰匣子和礼物分别送过去,便带着霜月和女使一道往老爷房里赶过去。
还没进房,就听到江知忠又咳又喘的声音,踏进房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夹着屋子里因不通风所致的闷味。
“父亲……”,江知忠躺在床上,刚咳过一阵,胸脯还在剧烈起伏,杜氏哭丧着脸在旁边给他抚着胸口,听到含辞的声音,江知忠挣着想坐起身来,含辞连忙过去和杜氏一道让他好好躺下。
“辞儿,你怎么过来了?”江知忠气若游丝地说道。
“父亲,您病成这样怎么没有人告诉我。是女儿不孝……”含辞见她父亲这副惨容,几近是病入膏肓的模样,脸色蜡黄,唇上无一点血色。不过几个月未见,父亲竟病成这样。
“老爷他不让告诉你,前一阵子是时好时坏,这数日来竟是床都不得下了,老爷,您可不能丢下我们啊……”。含辞不悦杜氏说这些不吉利的话,面上仍旧安抚着:“母亲莫急,父亲这是旧疾了,多半是郎中的方子用久了不奏效,女儿回去便去请宫里的太医来医治,必定能药到病除。”
见江知忠嘴唇枯槁,含辞便端起旁边凳上的水碗,给他喂了几口。江知忠平复许多,缓缓侧头对杜氏说:“夫人你先下去吧,我有几句话单独同辞儿说。”
杜氏不情不愿地走了。江知忠顺了两口气,慢慢说道:“辞儿,我这次缠绵病榻已久,怕是凶多吉少……”,含辞闻言泪如雨下,握着父亲的手道:“父亲,我去寻太医来,定能治好您的病,您还要带外孙,还要看着含钰含钦他们成家,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辞儿,我若不在了,你便是江家最大的依仗。你,要护好你的弟弟妹妹……”,江知忠话未说完便又剧烈咳嗽起来,含辞忙给他轻轻拍着,一边安抚着让他放心:“父亲,含辞定会竭尽所能护江家周全,父亲不要担忧,安心养病才最紧要。”
“难为你了。相府……怕是亦有变动,司马相爷已向官家告老请辞几次……两派相争已久,官家终会有所抉择,若失去相爷的依仗,司马家怕是再难有如今的显赫……辞儿你要巩固好内室,内室是根基,韬光养晦,司马家还会有生机。”
“父亲,您就勿要挂记这些俗事了,好好安心养病。”
从父亲房里出来,杜氏留含辞吃午膳,含辞哪里有心思,只想着早点赶回相府去传太医,便匆匆打道回府。
回府路上,含辞想到父亲虽不需日日上朝,但病了数日司马瑜怎会不知,除非是丝毫未放在心上。
突然听车夫一声“驭--”,马车停了下来,大勇在车头隔着帘子道:“夫人,有人求见。”
便听一个妇人的声音传来,“请问车内的可是江翰林府上的江大小姐?”
“何事?”
“我家主人命我将一物交于小姐,还请小姐收下。”
“你家主人是何人?”
“主人说,小姐看了锦盒便知。”
这时,大勇传递来一个锦盒,含辞带着疑惑打开,里面是一柄绘制精美的纨扇,还有一张小笺,这字体,含辞一看便知是顾浅尘。
马车摇摇晃晃,含辞的心思也跟着摇摇晃晃,顾浅尘送的纨扇上绘着一位女子携着一名男童行走于原野,远山如黛,草木萧疏,女子手中的纸鸢迎风招展,逍遥自在。
含辞会意,这是顾浅尘许给她的远水。
而小笺上写着“太医局刘瀚善治肺疾”,并写明了刘太医的府邸位置。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