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

但安竹最后还是没有一起进来。

因为，安知无，放开了手。

像命运重现一般，她好像又要被拦在这座小院的门外。

巫柏是这样，尹洵一是这样，现在......

安知无。

也是这样。

安竹猛地撇过头，感觉自己眼睛很烫。

而心很冷。

然后，安竹感觉自己被人轻轻抱住了。

安知无蹲下，蹲到比安竹还矮。

她用从下往上仰望的视线，这样看着安竹。

“可以相信我吗？”

“我一定会用一种你可以知道的方式，了解待会谈话的内容。”

安竹没有看她。

但很用力，很用力地抱住了她。

安竹把脸埋在安知无的肩上，双手紧紧抓着安知无轻轻环着的双臂。

“你向我保证。”

安竹的声音闷闷的。

模糊不清，还有点颤抖。

但安知无非常理解。

她平静地说。

“我向你保证。”

目送安知无进去，那扇看似轻飘飘的、连风都可以轻易吹开的门，也就随之合上了。

那么快。

快到，就好像在一个瞬间，沉重的命运，就这样被拦在了里面。

像以往的无数次一样。

但也许也不一样。

安竹想。

因为，进去的是安知无。

而安知无，是不一样的。

虽然她没有依据，没有缘由。

但是，她就是知道。

所以，安竹又想哭了。

骗子巫柏，蠢货尹洵一。

她很强硬的，在内心给他们一人扔一个罪名。

如果安知无也和他们一样，她会骂安知无菜逼的。

真的会骂的。

现在就骂，以后也骂。

这片空间里，似乎永恒存在的只有风。

而风，明明是一直变化的。

好像有谁在轻轻地应和一样，又好像有谁在不太服气地顶嘴。

安竹闭上眼睛，任由风从发间穿过。

谁叫你们一个个都假惺惺地祝我以后要天天开心啊。

所以。

我才不会为你们哭呢。

我现在，可开心了。

......

门内，院中。

梅岚客客气气地请安知无进屋坐下。

她自称来自古代某朝，却不肯细说。

反而很是开明地表示，既然已经进入现代社会，也不必拘泥这些虚礼。

但安知无偏要拘泥。

安知无比梅岚还要客气，也没和梅岚继续就坐哪里展开八百个回合的论述。

而是自顾自站到西位，没管梅岚让不让主座。

甚至很是善意地笑了笑。

“不会。”

“我是客人，本该如此的。”

“有的礼节我们也在沿用，但有的礼节，确实繁复了些。”

“有时候我可能没注意到，也希望您别介意。”

安知无意有所指。

而梅岚。

看起来，也确实并不介意。

梅岚在主座坐下。

安知无这才坐下。

在开始这段谈话之前，梅岚先提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我听说，《论语》现在也是人们的必读书目。”

“安小姐，如果可以的话，想听听您对‘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句话的见解。”

这个切入很含蓄，安知无想。

于是安知无也微微颔首，以示敬重。

“可惜我也才疏学浅，不过倒也有些不成熟的见解。”

“在我看来，这‘道’，不该是口说耳闻的空中楼阁，而应落在实处。”

“我想孔子周游列国，也并不是单纯为传扬他的‘道’，而是想让所有人，沿着他的‘道’，去做。”

大概是梅岚的目光太专注，安知无本不欲说这么多，但还是忍不住发散了一下。

“闻道者万千，沿途者甚寡，而甘愿夕死者......”

安知无自嘲地笑了笑。

“大概万中无一吧。”

梅岚安静地看着她，却好像不是在看她。

像是透过她，在看一个故人。

这样似乎拉进了她们之间的距离。

安知无不喜欢被看作任何人。

但她同样，不会去阻止对方这样的行为。

沉默许久，梅岚才再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