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
那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她身穿一件修身的白色旗袍,上面绘制着极为美丽的花卉,披着一条珍珠色的披肩,踩着时髦的布鞋;她还提着一只样式古怪的黑布软包,上面有洋文的字眼。她正在嘈杂的集市中茫然的张望着。
她想必没有注意到,她出色的样貌和无助的姿态吸引了集市中或明或暗的视线,出于对她穿着精贵的忌惮,才没有直接下手。
蛇祖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因为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或许她出身高贵,家中财有万贯,那都与出来采买物资的他没什么关系。
然而事与愿违,那个女人又转悠了一会儿,他便感觉到一股灼热的目光定在了他的身上——她在向他走来。
他身边摆着一担的物资,都是些米面干粮盐,他等会准备挑上山。即使想要避开,他也不可能丢下这些花了银元的跑。于是他在原地没有动弹,打定主意等会女人问他什么,他都不回答就是了。
反正他也不想搭理她。
“我给你这串玉镯子,你能带我去个安全的地方吗?”
……很标准的官话,但他还是隐约听出一点陌生的腔调,想来应该是她的乡音。他瞄了一眼她的镯子,出生彬龙的他没少看过玉料,这串镯子乍一看还可以。
见他在打量这串镯子,女人似乎有些着急,连忙挎着包,将镯子褪了下来递给了他,又生怕他没听懂她的话,极其缓慢地复述了一遍:“玉镯子,是酬劳,请带我去一处安全的地方。”
他发现了她隐藏得不怎么样的忐忑,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充满着主人都不知道的央求,就像村里曾经求他带一扎猪草回来的小孩儿。
他心中微动,默默地接下了镯子:“跟我走。”
转身的时候,他依稀瞥到了女人听了他的话后惊喜非常的脸。
确实漂亮。
难怪癞头陀盯着她。
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袖管里钻出来一只信蛇的脑袋。
他利落地挑起扁担,带着她穿过蜿蜒漫长的小巷,道路的坡度越来越高。他所处的这块滇南集市本就有山,他暂时的住所就在山上,先让她歇个脚,改明了将她送走就好。
她给他下了委托,付了钱款,他就当接了回护送的活。他向来按江湖规矩办事,讲信义,再说她给的那镯子,刚经手的那一刻他摸了摸,手感不错,品相不差,足够抵她这一趟的费用了。
不过,她怎么就相信他会带她出去?而不是把她卖进窑子里?
他想起她那副天真不谙世事的样子,答案倒也很明显。
女人的呼吸声慢慢变重了,他才意识到她的体力告急,平时身边往来的都是手艺人,女性要在江湖上立足,总归要有一身的好本事,这让他忘了普通女人是什么样的。可她一直忍着没有发声,反倒努力想跟上他的步子,这让他心底起了点诧异,又多了点满意。
少惹事的雇主总是好的,但他也不是不会体谅人,尤其是她还是他暂时的雇主。
“休息一会。”他将担子放下,转了转肩膀。
女人喘了好一会儿,才把气给顺好了。她食指一挑,将湿发往耳后一拨,抬眼间视线朦胧地望着他,这动作中沁出的女人味让他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你叫什么名字?我总要知道怎么称呼你。”女人说。
确实是这个道理。他对上了她的眼睛,说:“蛇祖。”
这个女人没有像其他普通女人一样避开视线,反倒迎了上来,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他,甚至嘴边浮现了一抹温柔的笑意:“我叫廖文姜。蛇祖,蛇祖,真是个威风的名字。”
她夸完后,见他不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们是要去哪儿?”
蛇祖瞥了她一眼:“我的住所。”
……
挺好的,在昆明原本穿着漂亮衣服准备拍个照片就去机场走人,结果转头穿了个小巷,直接穿到民国了。周围还是一群不怀好意的人,有的满脸写着獐头鼠目,有的眼睛恨不得黏在她身上,还有的眼神让她一惊,因为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神,但她明白那意味着什么——犯罪者的眼睛。
她必须要尽快脱身,但如果是她一个人离开,身后必会被人尾随,为今之计,只能找个当地人把她先带出去,如果中途起了什么坏心思,她的旅行袋里也有防狼电棒,好歹能防身,给心有不轨的人敲得生活不能自理。
廖文姜环顾四周,发现了一个年轻男人,这男人也和她对上了视线,却避了开来。他长得很俊俏,浑身的气质一看就是混社会的那种,很危险,还有点阴郁。她的动作必须尽快,也不能露了怯,让人发现什么可乘之机。
她别无选择,只能向他走去,好在他接下了她的手镯。这手镯是家里给她买的生日礼物,鉴定过的,好歹能值一些钱。她也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可是事已至此,她没有别的东西能打动这个明显不想多管闲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