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的漏网之鱼

过但凡顺利走过桥的，便是天道所容忍默许的。”嗑完了手里的瓜子，孟婆拍拍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斜倚在椅子里。

霍殷歪头看着逐渐远去的刘轩的背影，有些不解，既然天道创造了戒律和掌管守护阴阳生死的阎王殿，同时赋予了一众鬼神存在的意义和使命，为何又要默许漏网之鱼的存在？

霍殷好像发现了之前从未触及的灰色地带，也摸到了一些若有若无的脉络，他隐隐有种感觉这就是为何要去人间历练的原因，也是他成为好阎王之路上必须厘清的问题。不过眼下最迫切的却不是这个……

“孟姨，你可曾听说过将怨心封印在活人身体中的法术？”他侧头看向一旁的孟婆。

只见她表情一愣，继而挑眉与他对视，“怎么忽然问这个？”

霍殷收回视线，直视前方继续道：“去凡间前，我爹交给了我一个任务，说是凡间有个被逆天改命的孩子，要我将她的魂吊回来。本以为此事并不复杂，谁知准备下手时才发现她身上有一颗异常强大的怨心。上面还有从未见过的封印，本想着回来问问我爹可有解决的法子，没想到刚好撞上洪灾鬼们来报道。”

孟婆闻言嗤笑一声，“你爹不愧是出了名的老滑头，居然把这种棘手的问题丢给你一个孩子解决。”

“怨心确实可以被封印在活人身体中，可保人不死，这事知道的人不少，可真正敢做的，千百年来也没有一个。不仅是因为怨心本就极难修炼而成，能拥有怨心的都是非常危险的大鬼，更遑论要将它从怨鬼身体中剥离。其实，最重要的是，想完成这个封印，就意味着要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不死的怪物，半人半鬼，此法藐视了天地轮回，公然挑衅天道。

因此，封印的条件自然也极为苛刻，须得有一修炼出半仙之躯的天资极高之人以鲜血生祭，才有可能完成封印，若非此人对生祭完全心甘情愿无怨无悔，但凡是稍有不慎都有可能被怨心反噬，灰飞烟灭。”

霍殷拧眉忽得回头看她，好像之前的所有疑虑都突然得到了答案，“您是说，这个封印并非本人完成的？那是不是意味着被封印的人可能并不想被封印？”

孟婆一愣，沉吟片刻后微微点头，“倒也不是没可能，不过，哪有凡人不想长生不老呢。”

二人正说着，一个满头花白，弓腰驼背的老人从她们背后走过，嘴里喃喃自语着：““我儿子被人欺负了……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孟婆听见背后的声响，扭头冲那老妪道：“别念了，既然都有人帮你免去了受惩罚的可能，你不如还是快些喝了我的汤，前尘往事如青烟散去，然后投胎去吧。”

霍殷回头看去，有些诧异，竟然是杜子英的母亲，她不是两日前就被姜苡送走了吗，怎么会徘徊在此？

“她这是？”

“同方才你问的那人一样，都是被人使了法术直接送到这儿来的，不过这人一直不肯喝完孟婆汤去转生，还一直念叨这个儿子什么的，哎，又一个被前尘困住的人。说来倒也可笑，我在这儿熬了这么多年的汤，遇见的总是被苦难牵挂的，却甚少见到有人因挂念喜事不肯离去。”

见杜母仍是丢了魂儿似的重复着嘴里的话，孟婆摇摇头转回身去，不再费力气劝她。这种陷入生前回忆不愿离开的鬼魂她见的太多了，除非出现奇迹，否则他们是不可能想通的，更听不进去旁人的劝告。

霍殷看着她蹒跚地挪着脚步，突然起身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她的手。杜母措不及防被他拉住，疑惑地回头，撞上霍殷亮晶晶的一双眼里。

“杜子英没有被抓，人也不是他杀的，他虽然做过错事但是现在一切都好，他的孩子也快出生了，他们将来会过得更好。所以您不用自责，更不需要为他担惊受怕，是时候去开始新的人生了。”

“子英……你认识子英？”

“是，他现在很好，您可以相信我。”霍殷一边说着，一边托着她的胳膊将她带到孟婆汤前，然后伸手盛了一碗放进杜母手中。

“很……好……”杜母喃喃重复着他的话，看着面前的汤，眼神逐渐变得清明，忽然豁然一笑，抬头将汤一饮而尽，然后坚定的走上了桥。

看着她的背影，霍殷咧嘴笑笑，坐回了孟婆身边。

孟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这去了趟人间果然不一样啊，若是往常的你，怕是早就将她们带回阎王殿一板一眼的审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