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长风
次日,我睡到巳时三刻才幽幽转醒,稀落披了一身青色的斗篷,在我喝粥的时候回来了。
“公主,打听到了,皇后是通辰(先皇年号)三十九年四月生人。谱里写六月,但皇后是近郊隼县人士,名头响亮得紧。县里都说她是谷雨前后生的,具体的日子时辰就不大清楚了。”
“真是辛苦了”,我握住她的手,“昨夜你没回来我都没睡好,先去打浴吧?”
“不了,我想和您说说话。”
“那坐下一起吃”,我叫人另摆了一副碗筷。
“公主要皇后生辰作何用?”
“你知道替人看事的方法吗”,我问。
稀落摇了摇头。
“替人看事,需要事主的……画像”,我差点说成了照片,“当然,倘若见过这个人就不必费事了。此外,还需要生辰八字,两人一对应起来,就像一个坐标……你知道什么叫坐标吗,就是两个事物可以确定这唯一一个人。”
“奴婢知道。”
“嗯。定了人之后,点上香,甚至有时候不需要点香,看事的人就能看到事主的想法和情绪,问相关的事,就能出现答案。”
稀落问:“那能看些什么呢?”
“很多。身体的状况,哪里疼痛,或是某件具体的事。但一般先是过去的事,和整个人的情绪。”
“公主”,稀落看着我,又对周围的人说,“你们都下去。”
“公主,您到底是什么人?”
我笑问:“何故这样问呢?”
“现在满宫的人都在好奇您和唐美人的关系。”
“我知道,可是关我什么事呢?她们猜测,我可会少一块肉?”
“您看,以前您是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就算你知道了我是什么人,对你又有什么助益呢”,我对她说,“有些事,糊涂总有糊涂的好处。”
“那公主能够通过您说的方法知道皇后害您的目的?”,稀落果然是个聪明人。
“我尽力。”
中午去找了程诗南,下午便同稀落一道来了安亲王府寻唐长风。路上稀落告诉我,安亲王年近三十,早年间同右丞相钟辞章次女结亲,婚后一年便死了妻子,两人感情未笃,而后不知为何安亲王便没有再娶,倒照顾了我几年。
唐长风还没有回来,下人让我稍坐,我倒等得困起来,在厢房里睡了一觉。再醒来时,稀落告诉我王爷回来了,本要进来看我,被她拦住了。我整理仪容出去,见熹微的暮色里逆光站着一个高瘦的身影,遮挡了大半的光线,看上去像个立体的剪纸人。
我侧过些角度才把他看清,这模样倒有些让我想起程诗南的师兄瞿世英来。但他身形更窄更轻盈些,脸面上也没有那么多刀削般的结构,蜜色的皮肤里蕴着一双四边形的丹凤眼,黑色的瞳仁减去了三分硬朗,倒在成熟里有几分幼态的情韵来。他的鼻子极高,光线侧打过来,映出了大片的阴影,头脸却是极其流畅的。他穿一身说不清是琉璃色还是丹宁布色的缎面长服,腰间扎一根两指宽的黑腰带,右侧系一块长方形的玉佩,袖子半截处有鼠灰银的毫毛,水头出得极好。袍子长至腓骨,下踏一双黑色麂皮短靴,整个人精悍而挺拔,却又涵养着让人不宜接近的气质。
怨不得程诗南喜欢,这样的男人,就算去了这身王气的行头,也不至让女人讨厌。
我侧含了含身子,做了个万福:“寓安见过王叔,问王叔好。”
唐长风忽然热情了起来:“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来人,赐座。”
两人客气一阵坐下,他问道:“身体可大好了?今天扈亲王家里迎亲出去了,叫你等了好长时间。”
“原是我的不对,没打声招呼就来了“,我笑道,“寓安历了一劫生死,全凭皇叔替侄女儿出气,才让侄女儿不至于委屈。”
他哈哈一笑:“这话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么听不明白。”
“我心里跟王叔亲,自然是不必瞒着的。皇后跟那揭发的太监扯不上关系,但王叔既然派人这样做了,我承王叔的情就是。”
唐长风眼神向右下看了看,又侧头微微沉吟了几分,转头同那晚来轻云楼送汤药的宦官道:“让其他人下去。”
“稀落留下”,我说。
那宦官看看唐长风,唐长风不说话。他又看看我,安排着人走远了,正堂里只剩下三个人,阳光一时间像是肃穆了许多。
“寓安,有话不妨直说。”
“好。王叔一早就猜到了皇后同兀勒可汗的弟弟叱金吒沆瀣一气吧?”
“有这回事?”
“是,皇后已经招了”,我说,“我从宫里出发前,刚刚得到这个消息。”
“是吗?她竟如此大胆,为了什么缘故?”
“为什么缘故这样的事,哪是我这样的人能知道的呢?只是,听说皇上手中来了叱金吒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