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易想到法子,就快给你弄来了,你砸了局不说,还敢对我吼叫?我就不该听你的鬼话。像你这种人,直接吃了了事!”
原来是为了他那句话?崇应彪心原上的焦火歇了势头,只是他平阔的眉还攒着劲,生硬道:“我是想要没错,可谁叫你去跟他打赌的?搞得议论纷纷,还平白树敌。”
“你还怕树敌啊?”阿喜将巾帕扯下,自顾自地开始梳理起头发:“我以为,你本就与所有人为敌呢。”
崇应彪听了这话,只觉得肋下像挨了一拳头:“我是说你,是你在给你自己树敌!”
“可我们不是一起的么?”
崇应彪哑口无言。他从未将阿喜真当做同谋,可阿喜却丝毫未觉,一边掸着衣袖上的灰尘,一边道:
“当我说我是你的人时,那两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他们以为,我做什么都该是你授意的。所以啊,你分明就是想要一个东西,所有人也都知道你想要,可当能得到时,你反而又有别的不满意了。取之有道是你,取之无道也是你,崇应彪,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不明白。”其实崇应彪自己也不明白。
阿喜的话不过是歪理正说,却不巧迫使崇应彪回忆起那些从小到大他想要得到而不曾得到之物。他使过的手段太多,结果却不如人意,就像上辈子哪怕得到了鬼侯剑,最终也会失去。
崇应彪本不打算同阿喜袒露心事,但女妖的无忧与无知却刺痛了他,他计上心来,故意将嗓音压得如枯泉般滞涩,似是而非道:“诡计也好,正道也罢,我只是想争口气。”
“原来如此。”阿喜点了点头,似乎找到了崇应彪的魂魄怨气深重的因由:“那个殷郊王子,看上去就是天之骄子,旁边那个眼睛亮亮的,更是心肠好得可爱。你嘴坏脾气差又这么好强,跟他们一起共事,的确难为你了。”
“……”崇应彪觉得自己太傻,竟会奢望从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妖这里博得些情味,他继而更加嫉恨殷寿,为什么妲己这么轻易能对人死心塌地,而这个阿喜,不是想吃他就是想气死他。他一语不发,闷声翻衣找物,而后便往营帐外去。
“你做什么去啊?”阿喜问道。
崇应彪回答道:“找个清净地方,洗澡。”
阿喜眼睛一亮,连忙道:“你也带我去呀。”
“还是算了吧。”崇应彪眄视阿喜,阴阳怪气:“我嘴坏,我脾气差,还好强,跟我一起洗澡,难为你了。”
“不难为,不难为。”阿喜生怕被丢下,赶忙一把抱住崇应彪的臂膀:“听话,快带我去,什么剑什么符,都是你的。”
睚眦必报的凡人,遇上全无心肝的妖怪,也无可奈何。
冀州不少水,难以沐浴的原因是冬日结冰。常年行军在外的崇应彪早已适应了这样的日子,在殷寿手下要是还讲究这些,只会死得更快。但这并不代表他喜欢邋遢,实在受不了了,哪怕冒着酷寒也要洗上一洗。
冀州城外不远处有一暖泉,从前崇应彪偷偷去野浴过,要带上阿喜,也不费什么功夫。
棕黑大马在曛然暮色的掩护下载着一人一妖远去,崇应彪身后披着冀州驻营的火光,身前环拥着阿喜。他不禁胡思乱想,这女妖到底是什么东西变的,一旦靠近,就暖烘得烧心。
“到了,就在这里。”崇应彪跳下马,指着一隙石洞。
“不错,我闻到味道了。”无需点火,阿喜在夜晚也能行动自如,她进入石洞,身形立刻被氤氲的热雾掩去,崇应彪紧随其后,不断用手驱雾,悦耳的笑声不住在他耳畔回响。
“的确是个难得的地方啊,你怎么找到的?”阿喜就在不远处拨水,崇应彪却看不到她,只能听见她的声音:“真好,也不知道妲己能不能每天洗上澡。”
“我运气好,随便找找就找到了。”崇应彪随手将换洗物丢在了无水的大石上,一面跟进,一面故意离间道:“她在大王帐中,要什么有什么。”
阿喜毫无妒羡之意:“那我就放心啦。”
忽然,崇应彪停住了。
水霭弥蒙中,崇应彪听见厚重粗糙的马奴衣衫正在磨动,先是腰索,再是袴衣,最后解履入水,伴着一声欢畅的叹息:“这可舒服多了。”
“你也下来呀,这么这么大,来,我许你跟我一起洗。”
崇应彪本想讥嘲阿喜没有廉耻,但转念一想,又觉得阿喜是在轻视他。从未将他视为危险加以防备,更遑论男女禁忌。崇应彪冷笑着扯开御寒的毛皮,几下将衣物除得精光,而后撑着石壁干脆跳下了热泉。
“呸呸呸……崇应彪你……”池中碎浪翻腾,波及了不远处的阿喜,她回身找寻崇应彪,却未在水面上看见他的身影:“崇应彪?”
无人应她,一个大活人却只剩名字在空洞中幽幽回荡。
阿喜还能嗅到崇应彪浓烈的魂魄香气,继而又感受到水下有股异动的水流正朝她掠来,她摆动着腿正往后退,哗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