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何所以（一）

百余年前，曷岚为救苍生万世慷慨身陨，破碎的元神附着在风中四散飘零。

可她拼尽一切守护的世间，却在短短的几百年中再次被分裂的破碎不堪，神、魔、人、妖四界争战不休，满目疮痍。

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她那一手带大的徒弟长淮，和与他爱恨情仇纠缠不休的神女，阿纳箬俐。

曷岚阿飘似的飞在半空中，低头瞧着这些个倒霉孩子，不由得在心中痛骂自己白白丢了一条命。

又见神女阿纳箬俐在不周山下寻觅百年，法器般若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上古传闻，此物出，日月颠倒水归九天，阿纳箬俐只身迎对六十万魔界大军，在入了魔的长淮面前殉了般若。

曷岚只觉得周身的风都被抽走了，视野飘飘然的被拉扯进混沌之中，目光所及之处都在呼啸中粉碎扭转，她在空中漂浮着无处着力，被撕扯的像是四肢都要断裂了一般。

她有些诧异这个突然有了痛觉的自己，下意识的将手向前伸去试图抓住些什么，但她很快就被风拉扯走了，最后的最后，只看见了眼眶通红长淮满脸错愕，仓皇的向前奔扑却什么都没抓到。

朦胧间曷岚感觉到自己像是真切的躺在什么硬东西上，她挣扎了半天，猛地睁开一只右眼，随后又惊坐而起，这才发现她睡在了从前沧泷山属于她的宅邸里。

房门口是青葱的一大片绿茵，再那边的山腰上，沧珑的弟子们今日应是沐休，正聚集在一起说说笑笑。

曷岚有些恍惚，她没了这具肉身已经是好几百年的事情，而沧珑也早在她殉身之前就不复存在了，那被烈火吞没的虚影甚至成为了她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她怀着不真实的想法推开房间的门，扶着门框不停张望着，直到长淮托着精致的茶盘出现在了她的门口，曷岚仔细瞧了瞧他稚嫩的脸颊和白净的额头，那里并没有坠魔的印记，长淮的脸也显得格外幼小和稚嫩。

般若出，日月颠倒，原来是这般含义。

神女阿纳箬俐以身祭器倒转了时空，在这轮转的时空尽头，未来之事的一切端倪都还未浮现而出。

带着几百年的积怨，曷岚有些埋怨的瞪了瞪年纪还小的长淮，招招手将他打发走了。

毕竟是变成了阿飘几百年，瞪着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己以死相搏换回的世界被长淮糟蹋的不像个样子，要是早知如此，她当初就绝对不会死的那么大义凛然。

曷岚不知道般若这般的意义是什么，也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她现在只是一门心思的想撂挑子走人。

重来一遭，她真的不必要非死不可，从前的大义凛然在此刻就好像突然烟消云散了一样，就连曷岚自己都觉得有些咋舌。

可怜小长淮离开的时候都有点灰溜溜的，端着茶盘的手颤抖的厉害。

师兄良生倒是很诧异从前严厉的曷岚突然对徒弟们实行放养模式，但他每每见到曷岚将自己挂在崖边的树杈上的时候，也只是抚扇而笑，叮嘱她不要带坏徒弟们，让他们整日只知玩乐。

曷岚端起虚假的架子坐在凉亭里，假装自己在监督徒弟们练习功法，顺便逃离沧泷掌门天天在她耳边絮絮叨叨。

发呆神游的时候，曷岚总是会想起，自己从前并未对长淮有太多的关注，他作为自己的关门弟子，是众多弟子中最有天赋的一个，所以大多数时候，长淮都从未让她这个做师傅的费心，是个贴心又可靠的孩子。

似乎是曷岚曾夸赞他手艺好，所以长淮便日日清晨给她送茶来，那茶真的是又香又温润，回味非常。

待她回过神来想直起身子，一扭头便看到长淮正站在凉亭的不远处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神情委屈的很。

见曷岚注意到了他，长淮便小步跑到了凉亭跟前，三两下的将曷岚吃了一半的点心匣子收好了。

曷岚快速的回想着，她记不清原来从前的自己身后时刻都跟着这个小影子。

长淮收拾妥当之后想站回原来的地方，但他的背影前后摇了几次，终于还是停下转了过来，小声的询问了起来。

“是不是弟子做错了什么惹得师尊生气？”

曷岚在心里猛地点了几个头，当然也要面不改色的轻咳两声。

“并无此事。”

曷岚站起身来从凉亭踏出去，自顾自在前面走着，长淮就跟在她身后，像个耷拉着尾巴的小狗。

想来也许是她从前十年如一日的养着让长淮伴随身侧的习惯，近几日突然反常的将他打发走，让他感到不适应。

曷岚又沉默的走了半路，才停下脚步，无奈的叹了口气。

“为师有些口渴了，待会去便沏壶茶来吧。”

长淮轻快的诶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笑了，立刻就跑上前来贴着曷岚走的近一些。

有了类似前车之鉴，在过后几天里，曷岚还是重新端起了为师的架子，她将几个强度更高的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