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何所以（四）

桃源镇原本称得上是热闹非凡，不大的镇子上挤满了家家户户，街道上总是占满摊位人挤人的。

可最近镇子上死了不少人，传言是被妖物吸走了精魄，整个人变得像干尸一般，一传十十传百，镇子上的百姓们人心惶惶，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了。

唯独有零零散散几家商铺和驿站还开着半扇门，走上前去用力敲上些许下还得大喊几声店家，才会有人受惊了似的探出个脑袋来。

曷岚叫喊了许久也不见驿站的老板，直到换了长淮叫嚷，一个畏畏缩缩的老头才从木板门后面出现，一手拿着短剑一手端着一个像是铁锅一般的东西护在胸口。

“我还以为是狐狸精哩！吸人阳气的玩意儿！害死人喽！”老头嗓音尖锐但却努力压得很低，听起来有些古怪。

掌柜给曷岚还有长淮安排了一间干净舒适的双人套间，又询问起口味和喜好，是否需要酒水。

曷岚感慨道，掌柜的如此仍能坚持待客之道，实属难得。

掌柜的又说起，过不了几日便会有神君下凡来除妖了，尽管这几日生意难做，终于是要熬到头了。

曷岚点点头，换了个随意而又自然的坐姿大方的邀请掌柜的一起坐下来吃酒，顺便有一句没一句的打探起桃源镇最近的异象来。

“最开始先是河头卖肉老李家的大儿子出的事儿，那孩子年纪轻轻不学好，骗了家里的钱就去青楼里找姑娘，给老李气的拿棍子追着他满街打。”

“可打来打去这孩子也不听劝，老李看着左右管教不得，干脆气急了不教养他了，让他自生自灭早点叫狐狸精勾了魂去。”

“结果没出得了两日就坏事了。”掌柜吓的一哆嗦，颤巍巍的拿起酒杯灌了一大口，喘了几口气才继续说道，“老李大儿子死在那青楼的后门草丛里，被人发现的时候身上都是干瘪的，完全就是被吸走了魂儿啊！”

“而且你猜怎么着，旁的什么尸体放久了都是恶臭味，老李大儿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花香，站出去三五里都还能闻到花香，你说邪门不邪门！”

“花香？”曷岚插嘴打断了掌柜的话头，“是香粉味道吗？”

掌柜连连摇头，思考了一小会后又咂了咂嘴，“说不好，但我们这条街上没有香粉铺子能调出那个味道来。”

“烦请掌柜告知一下那青楼的位置，不瞒您说，我与我阿姐此行便是为了探寻奇珍异事，听闻最近桃源镇有妖异纵生，特地千里迢迢而来。”

曷岚的眉毛在听见阿姐这一称呼后飞挑起来，她亲切的对掌柜笑了笑，不置可否。

谁知那小老头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双手合十紧张的上下搓动着，鼻头一红，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哎呦呦使不得啊，要是你们两位惹恼了狐妖，那狐妖循着猫腻找到俺家这来，我还有一双儿女啊，俺儿马上要娶妻了，您行行好……”

曷岚从袖口里掏出一锭金子，不轻不重的搁在了桌子上，金子和桌面敲击发出一声闷响。

“掌柜不必担心，在下自然会为你留好后路。”曷岚缓声道。

“这锭金子就是给你和家人准备的安家费，虽说从桃源镇前去京都路程略显遥远，但京都城大，又有皇城真龙坐守，一定是一个比留在这更好的选择，你说是吧。”长淮很自然的将话接走了，但曷岚并没有想到长淮直接叫人去到京都，她用手指头在背后戳了戳长淮的腰窝，惊讶的对他挤眉弄眼了一番。

“当然，京都并非人人都能随意进出，你带着些许银钱去京都城外有个叫枫香酒寨的地方买个入城帖，就进城去安家吧。”

曷岚听着愣愣的，只得默默的再从口袋里掏出了些碎银摆在桌上。

掌柜看着桌子上亮闪闪的金银，又左右对着曷岚和长淮看了好几个来回，嘴角一咧就笑了，但他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笑的难看极了，“谢谢贵人！谢谢贵人啊！大恩无以为报啊！”

那小老头激动的走路都颤巍巍的不稳当了，还是扶着墙要去后厨在给添几个好菜，曷岚没有拦着，探头看着人走远了便将门关上了拉扯着长淮问了起来。

“为师也没想着让他拖家带口去京都，你倒是自作主张了。”

长淮在曷岚的身边坐下，用一种极为沉重的语气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弟子曾受惠于他，虽然他现在并不认得和记得我，但有些恩惠是弟子永远都不能忘却的。”

“何故叫不认得和不记得？”

长淮抿了抿嘴，“也许是机缘未到吧？”

曷岚皱起眉头还想追问什么，这时候掌柜的带着酒菜敲响了房门，曷岚思量着桃源镇的事情更为迫切，便没再计较什么，让长淮把人迎进来了。

听掌柜说，出事的青楼是桃源镇当地最有名的花戏楼，那里的姑娘是出了名的色艺双绝，尤其是花魁锦和姑娘弹得一手好曲，有许多外乡人都会慕名而来。

自从桃源镇遭劫以来，花戏楼就和其他店铺一样关门歇业